是在去往井底村的路上,在掛壁公路的天窗口,馮驥才先生讓車停下來。面對壁立千仞的群峰,他呆呆地望著,不時拿起相機按下快門,嘴里喃喃著:“沒想到太行山是這樣一個山,山峰有這么多的變化。如果是夏天有大雨、有瀑布的時候,這山水肯定更加迷人。我是畫山水的,一開始畫畫,學的就是荊浩,他就是這個地方的畫家,畫的就是太行山……”
荊浩生于唐末,經逢唐末亂世而卒于五代動蕩之間。他生于太行,隱于太行,更師于太行。農忙時躬耕田壟,閑暇則游歷太行諸山寫生、作畫。“搜盡奇峰打草稿”,荊浩終于創立了“大山大水,開圖千里”的全景式構圖,奠定了稍后關仝、李成、范寬等人加以完成的北宋全景式山水畫的格局,創造了筆墨并重的北派山水畫,被后人尊為北方山水畫派之祖。
我曾不止一次地品味《匡廬圖》的神妙,那分明是一幅真實生動的“太行山居圖”。誰承想因元代畫家柯九思的兩句跋文“瀑流飛下三千尺,寫出廬山五老峰”而誤讀千年,由于題目中的“匡廬”二字與廬山的別名“匡廬”相同,后人一直認為,圖中所繪為南方廬山山水。其實,《匡廬圖》就取材于荊浩隱居太行洪谷的齋室和周邊山水,是一幅流傳至今最早的文人書齋山水,是中國繪畫史上一幅里程碑式的作品,標志著五代以降山水畫的全面成熟并趨向繁榮。
“太行枕華夏,而面目者林慮”。平順縣林慮山之巔有金燈寺,初隱洪谷的荊浩,日日臨松而摹,“凡數萬本,方如其真。”“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太行洪谷的隱居生活最終成就了他的山水畫。
后人一直在考察荊浩故里和隱居地,反復求證《筆法記》中洪谷、神鉦山、大巖扉、石鼓巖在太行山的確切位置,其實對一千年后的我們這些并不重要。因為荊浩屬于巍巍太行,荊浩的偉大是因為他身后有偉大的太行山作背景,荊浩的不朽是因為它以太行山水為師而畫出了不朽的“太行山居圖”。■申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