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專場演出唱“小蒼娃”,父親登臺助陣。
我十四歲推煤賣煤,十五歲跟爹游街串巷給人掌鞋釘鞋,平日里爬墻上樹偷看戲,沒少惹我爹生氣。可他咋也沒想到幾十年后的今天,因為唱了一出《卷席筒》,演了一個“小蒼娃”,讓老海家能出來我這么一個省、市政協委員,在全國都還算是小有名氣的曲劇藝術家!可又有誰知道其中的苦與樂……
戲校學戲
一大早起床河邊站(練嗓子)六年基本功循環轉(為鋪墊)
起先拉弦后改演唱(改行當)曲子腔成就窮小子(改對路)
初到劇團時是在樂隊拉弦。1956年,領導慧眼識珠,看上我寬厚洪亮、粗獷奔放的嗓音條件,讓我改行唱戲,并且送我到鄭州市戲校學習。
因為我文化底子淺,簡譜看起來像蝌蚪更像密碼。就為學好它,我不知哭了多少回。但最終還是被我拿著手電筒在被窩里一個個給拿下了。印象最難忘的就數每天早上在金水河邊上練花臉唱腔。開始時學人家賣蒸饃、賣紅薯的扯住嗓子眼亂喊,因此嗓子多次出血。經過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從一開始一竅不通到后來除表演唱腔熟能生巧外,一口氣在原地做完11個小翻3個大提的高難度動作“大過橋”都已經不在話下。這也為以后在劇團站穩腳跟,在藝術上有所發展打下了堅實的鋪墊和基礎。
從藝演戲
為展事業臺口獨站(偷學戲)機遇一到勇站中間(重信任)
風雨四季輪流來過(為民樂)享受藝術我自樂和(真不錯)
1960年7月,我們這一屆的鄭州市戲校曲劇班畢業生、原市曲上調時留下的三名骨干演員白永玲、萬寶珠、劉蘭玉和調來的內鄉縣曲劇團合三為一,重新組建了鄭州市曲劇團,我也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唱戲生涯。
最初為學戲,每次演出沒我的活兒的時候,我都想法兒湊到上下場口看老師們演戲,因此好多人都說我“呆”,但老師說我只要在臺上,所有的機靈勁兒就都出來了,所有“狠勁兒”也就同時出來了。記得1964年,我主演的《焦裕祿》在洛陽演出。發燒39℃,打針吃藥都不見好,沒辦法領導讓我休息。但只要有演出,兩個小時前保準能在化妝間見到我。那時候不知道哪來的精神,反正同事們都說:連池不要命了,快瘋了!就這樣,憑著我這種不要命的瘋勁兒,在1965年不但入了黨,并且在接下來的幾年中我一連接演了《風雪配》、《閻家灘》等十幾部戲中的主要角色,還獲得了“青年尖子演員”的美譽。
下來就該說說對我這一生最重要的戲——《卷席筒》了。
1978年,禁錮多年的傳統戲迎來了第二個春天。劇團抓住時機,恢復上演傳統名劇《卷席筒》。其實一開始這個戲就沒我的事兒,就因為臨時替人客串了一回曹保山,后來在劇團調整角色的時候我就被大家推薦演了“小蒼娃”。說實話,為這個戲我真的沒少下功夫。一、反復揣摩人物,給自己確立“以情感人,以曲招人”的表演原則;二、大膽提出蒼娃凈臉的設想,將涂在眉間的豆腐塊改成梅花狀,象征潔白無瑕;三、頭上來一撮沖天小辮,還特意扎上一朵小紅花,寓意樸實活潑的個性;四、丑角正演,把自己的高嗓粗調改成大腔大調,縮短自己實際年齡與戲中蒼娃年齡的差距;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整天泡在小孩兒堆兒里,觀察他們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終于一個善良純樸、活潑可愛的“小蒼娃”活靈活現地呈現在觀眾面前。從此,人們對“小蒼娃”的熱情被真正激發出來。
一經上演,轟動了全鄭州。劇院門口每天買票的人排長隊,頭頂烈日,汗流浹背也不覺苦,為了買戲票,有的觀眾拉著席子,帶著被子,睡到售票處門口,等候買第二天的戲票。因劇場不能滿足觀眾的要求,劇團就拉到人民公園的露天舞臺演出。這時,大批郊區農民開著拖拉機從幾十里路外趕來看夜戲,公園三個門口每晚觀眾人山人海,魚貫而入,在公園連演兩個多月,場場爆滿超萬人。更讓人感動的是,有一次,劇團在偃師縣演出,一位老大娘竟讓兒子用板車從幾十里外拉著她來看戲。
接著而來的是1979年5月,西安電影制片廠將《卷席筒》拍成戲曲片,在全國放映后,觀眾反應極其強烈,叫座率很高。1983年,在我的倡導下,又排演了由李清芳編寫的《卷席筒》續集,隨后西安電影制片廠又將其拍成電影,在全國放映,效果依然很佳。鄭州市曲劇團也因此聲揚全國,被群眾稱為《卷席筒》劇團,飾演蒼娃的我也一舉成名,“蒼娃”也變成了海連池的代名詞。
退休念戲
六十春秋苦甜酸辣(付出多)十載卷劇盛開鮮花(收獲豐)
大度磨舟臺塑人生(戲曲情)壽到甲年藝留萬家(唱今生)
我算過,這一輩子,不論大小角色的話,我演的劇目有70多部,不比我現在年齡數字少。1979年以前主要有《紅樓夢》中的賈政,《風雪配》中的顏俊,《薛剛反朝》中的徐策,《甲午海戰》中的鄧世昌,現代戲《紅石鐘聲》中的老支書,《喜笑顏開》中的王局長,《社長女兒》中的社長,《杜鵑山》中的雷剛,《焦裕祿》中的焦裕祿等,1979年以后,主要有《孤男寡女》中的萬直正,《誰來當新娘》中的石二能,《徐九經升官記》中的徐九經等。
我走過演出過的地方,尤其是《卷席筒》紅遍全國之后,幾乎可以說是走遍大江南北。按每年200場演出,一場有3000名觀眾計,我大約為近3000萬觀眾演過戲。一想起這兒,我就感到無比的榮耀和自豪。
經過千錘百煉,有評論家說我的藝術風格是:能大膽集張派(張新芳)、馬派(馬騏)的藝術特色于一家,融男女聲于一體,將唱腔音域擴大至兩個八度,嗓音洪亮、音域寬廣,既具男聲的陽剛渾厚之美,又兼女聲哀婉抒情之韻。并且在表演上能善于捕捉人物性格的特點,把生活化的動作糅合在傳統的程式之中,使人物活靈活現,富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加上獨到嫻熟的髯口、帽翅功,從而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海派”藝術。可要我說,是否自成一派,最終要讓老百姓說了算。只要是觀眾需要的、喜歡的,就是今生我為之追求的!
感觸希望
嘔心瀝血獻身藝術(我情愿)
學無止境藝海無邊(學習吧)
戲曲藝術寶貴財富(比金貴)
作品人才層層輩出(永流長)
自與戲曲結緣之后,它早就如根如魂植入心中。因為我的癡迷,我的家也成了真正的戲曲之家,兒子、兒媳連老婆都成了劇團人。尤其讓我感到欣慰的是,如今兒子、兒媳已經成了劇團的臺柱子,我兒子海波——小連池在如今的戲曲圈里,在老百姓心中也算是小有名氣了。更讓我高興的是,《卷席筒》里海波演“蒼娃”,兒媳耿梅演嫂子,整個一個最佳搭檔,夫唱婦隨。
說到學生,我既欣慰又有點慚愧。我收的學生有兒子海波(小連池)、馬宏建(海孝池)、陳素菊(海花)、王學鋒(海躍池)、陳建峰(海越池)、劉志學(海超池)、于萬忠(海優池)、王杰(海小池)、李建軍(海廣池)、程東洋(海承池)、陳平(海興池)、張計良(海繼池)、周少軍(海宣池)、宋來景(海保池)、史戰星(海恩池)、周雪峰等。這些徒弟都在戲曲行中堅守著,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績。但因時下社會上對戲曲發展的不樂觀態度及市場經濟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好多學生已經遠離了原本他們熱愛的戲曲,這是我十分痛心的。看到此,很長一段時間我對戲曲的遠景都充滿著擔憂。
但是,近幾年來,隨著戲曲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本人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曲劇傳承人),可以看到政府正在日漸加大對戲曲的重視程度和投入力度。真的希望用自己余生的力量,再繼續為戲曲的發展奮斗一把。更希望優秀的戲曲人才和精品如春天雨后的竹筍,層出不窮!我們的戲曲藝術(海派)也如東海之水,源遠流長!(本文系2008年海連池先生口述,兒子海波整理,編者有刪改。)(原標題:海連池自述——我與《卷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