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郟縣,看在魯山,喝在寶豐,住在舞鋼,美在鷹城。”在平頂山人的味蕾記憶中,郟縣美食是繞不過的味道。
縈繞于郟縣人舌尖的地方特色美食還真不少,饸饹面、豆腐菜、糊湯面,三郎廟的牛肉、燒雞、燒兔,冢頭鎮的羊肉燴饃……這些滲透進郟縣人生活中的食物是因水而美,還是因人而鮮,沒有人能說得清。而饸饹面,是喚醒這個縣城的第一個味道。早上吃碗香辣開胃的饸饹面,跟武漢人早起就吃熱干面一樣,是郟縣人的一種生活習慣。
中午,李桂安的面館里肉香四溢,到處是食客大快朵頤、大汗淋漓的畫面。
墼在用這架家藏的古董級“饸饹床”演示以前軋面的流程時,李桂安很小心。
郟縣人的早晨,是從一碗饸饹面開始的。這個面積700多平方公里、人口50多萬的小縣,擁有100多家饸饹面店。按平均每店賣500碗的保守數字來估算,郟縣人每天要消耗5萬碗以上的饸饹面。
郟縣位于河南的中部,平頂山的北部,這里不僅孕育了被后世譽為“謀圣”的漢初三杰之一張良,還是宋代大文豪蘇軾選擇的歸焉之地,歷史文化悠久。
在郟縣人眼里,饸饹面已經不是一道簡單的小吃,而是他們日常最愛的主食。走在郟縣縣城里,大大小小的饹面館星羅棋布,若趕上飯點,面館里便肉香四溢,食客爆滿,到處是食客大快朵頤、大汗淋漓的畫面。
特制的圓面條,粗細一致,特別筋道,沖入滾燙鮮香的羊肉濃湯,配以薄薄的大片羊肉,撒上碧綠的蔥花,再加一勺秘制的辣椒油,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饸饹面就呈現在食客面前。吃過一次,那獨特的口味就再難讓人忘懷。
不少郟縣人覺得,“吃來吃去,還是家鄉的饹面好吃”。所以,他們外出打工、求學時,總不忘先去吃碗饸饹面;返家后,也總是先吃上一碗饸饹面。而在外打工、求學的日子里,家鄉饸饹面的味道時不時會冒出來,在舌尖、在心頭蕩漾。
隨著美食日益增多,郟縣的大飯店也越來越多,然而宴席吃到最后,郟縣人總喜歡招待客人一碗饸饹面,似乎這樣才算圓滿。
經營有道的李氏夫婦
郟縣縣城文化路東段,有一家頗有名氣的饸饹面店,名叫三十年佳肴饸饹總店。
一幢四層小樓,一樓底商做店面,樓上三層住人。這是李桂安夫婦經營饸饹面多年創下的家業。2008年之前,李桂安夫婦的店面一直在縣城老十字街,新樓落成后,老店才搬遷過來。
老板娘劉巧敏身寬體胖,慈眉善目,與人們印象中的廚娘模樣一致。精明的李桂安善于經營和社交,他的另一個身份,是郟縣餐飲業商會會長。
李氏夫婦育有一子一女,均已成家。兒子、兒媳已學得真傳,可代替夫婦二人掌勺了。
不久前,李桂安嫁女兒,花12萬多元買了輛轎車給女兒當嫁妝,這在一個中原小縣城實不多見,著實令坊間民眾談論了幾天。
如今的日子好了,可提起當初賣饸饹面的艱辛,劉巧敏仍忍不住心酸落淚。
改革開放初期,縣城的飯店不多,平常人家若能吃上一碗價格3毛錢的饸饹面已算奢侈了。李桂安夫婦決定做饸饹面生意。賣掉了家中的糧食,置辦了開面館的設備,苦心琢磨研制配方,夫妻倆每天鋪張草苫子睡在店內的地上。
不知試驗了多少次,夫妻倆終于做出了味道正宗的饸饹面。開業沒多久,郟縣有位靠養雞先富起來的葉先生來吃面,看店里擺著幾個木頭墩子,連像樣的桌椅都沒有,他當即掏出500元錢讓他們買桌椅。上世紀80年代初期的500元錢可不是個小數目,夫婦倆感激涕零。后來,他們如數還上了這筆錢,葉先生落魄時,兩人還時常去看望他,送錢過去。
如今,李桂安的饸饹面店生意紅火,每天保守估計賣面千碗以上。他的店里還貼著歡迎加盟的廣告,只要出錢,就可以買走他制作饸饹面的配方和技術。目前,李桂安在全國各地的加盟店已達上百家。
據李桂安介紹,目前加入郟縣餐飲業商會的饸饹面店有100多家,幾乎占了郟縣餐飲業的半壁江山。
獨特的制作工藝
每天早上5點起床,已經成為劉巧敏的習慣。配料下湯,是制作饸饹面的第一道工序,也是最關鍵最隱密的環節。對饸饹面來說,好不好吃,關鍵在于湯。
郟縣的饸饹面館雖多,口味卻各具特色,并非一個模子里出來的,這跟湯的配料有很大關系。各家有各家的獨門配方,除非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通常,配料下湯這個環節由李桂安夫婦來完成,因為這湯的配料是夫婦倆當年開辦饸饹面店時,經過無數次試驗才研制出來的,屬于商業機密。這時候還早,店里員工都沒來上班,偷學不走。
如今,子承父業,兒子代替了父親,每天早上和母親劉巧敏一起來完成這個重要的環節。幾十種調味料配成料包,選擇上等羊肉、羊骨、羊油下鍋開煮,湯要煮上至少兩個小時才算好,直到醇厚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否則絕不開鍋。
后廚與前廳通過一個窗口相連,食客就站在這個窗口交了錢等候,操作間里一覽無余。面袋、和面機、面缸、水缸一字排開,另一邊,一口鍋里正在翻滾的羊肉湯香氣四溢,另外倆鍋是用來煮面的,每口鍋上架著一臺饸饹機。
饹機的頭部正對著大鍋中央,電源啟動,伙計麻利地從面缸中揪起一團面按進鐵皮漏斗,圓滾滾的面條便接連不斷地從箅子眼兒擠進鍋里。很快,面條就在鍋里翻動起來。鍋邊灶臺上擺著幾摞陶瓷大碗,待面一煮熟,伙計拿起漏勺開始往碗里撈面,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眨眼之間,幾十碗面就已盛好,且分量拿捏得相差無幾。撈面也是需要功夫的,不練上一年半載達不到熟練準確的程度。
早上7點半,劉巧敏開始站在窗口賣面,她負責往盛好的面碗里加料:摻肉、摻蔥、摻辣椒油、沖湯。做了幾十年,太熟練了,她手執湯勺,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分毫不差。“三大一小,過來端!"她一邊沖湯一邊吆喝,為了省勁兒,嘴邊還掛了一個小麥克風。即使這樣,她的嗓子經常是啞的。
早上吃碗香辣開胃的饸饹面,跟武漢人早起就吃熱干面一樣,是郟縣人的一種生活習慣。饸饹面還有解酒養胃的功效。特別是頭天晚上酒喝高了,早上起來頭昏腦漲沒有食欲的時候,一碗饸饹面就能讓這些不適一掃而光。
到了中午,吃饸饹面的人就更多了,一撥一撥的食客來了又走。不管是當官的、開私家車的,還是拉車的、扛水泥的,大家平等地坐在大廳里,享受味蕾被刺激的快感。
在郟縣,每一家饸饹店幾乎無一例外會配著一個火燒攤。剛出爐的火燒與饸饹面是絕配,泡在鮮湯里,那味道不遜于西安的羊肉泡饃。
除了湯、面的制作獨特之外,郟縣饸饹面的另一絕,則是辣椒油。它用羊油炸制,有的用牛油,現在又加入了花生、芝麻,香辣爽口,放進面里又起到了提味之功效。
饸饹面能在郟縣盛行多年,不僅在于它味道鮮美,還在于它非常大眾化,經濟實惠又是快餐。雖然與上世紀80年代初期相比,一碗饸饹面的價格增長了約20倍,但它目前的價格也只是大碗7元,小碗6元,居民都吃得起。
中午,建筑工地上干重活的工人帶著滿身的泥漿走進店,一大碗面外加一個火燒,吃得又飽又美。通常從面下鍋到吃到嘴里,只需五六分鐘,稱饸饹面為快餐也恰如其分。
郟縣饸饹源起“河漏”
饸饹饹面,古稱“河漏”,為北方及西北地區風行的面食,歷史悠久。傳說早在1400多年前,先人就用牛角鉆6至7個粗麻線大小的孔,將面糊放入牛角內,擠落入沸水鍋中煮成面條。可見最早制作“河漏”的工具是牛角。
然而,現代郟縣人見過的最早的制饸饹的工具是“饸饹床”。
李桂安和伙計抬出一架家中珍藏的“饸饹床”。這是一個完全木制的器具,它有一個長長的木頭軋柄,一個桶狀漏斗,漏斗的底部鑿出密密麻麻大小一致的小孔,外形有點像農戶家中用的軋井裝置。
由于曾經長時間服役,這架“饸饹床”磨損得很厲害,看起來就像一件古董。而僅僅在十多年前,它還是郟縣饸饹面館里最主要的“設備”。和好的面塊塞進漏斗,人坐在長柄上使勁往下壓,面被木錘子往下擠壓,就順著漏斗底部的小孔變成了面條。
劉巧敏說,軋饸饹面是很費力氣的,有時候她軋不動,得搭上一個孩子坐上去增加重量。木制漏斗是最易磨壞的部分,她家用壞了好幾架“饸饹床”。
直到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郟縣的饸饹店才逐漸變得機械化。據傳,原郟縣機械廠的工程師研制出了電動的“饸饹機”,逐漸替代了笨重的“饸饹床”。后來,和面機、切肉機、切蔥機也逐漸代替了手工,制作饸饹面才輕巧省力起來。
郟縣饸饹面到底源自哪里?在郟縣流傳著多種說法。
據李桂安說,郟縣饸饹面是從山西洪洞縣傳入的,唐朝中期山西洪洞縣大槐樹下移民至中原,帶來了饸饹面。郟縣回族同胞總結了眾多的口味,研制出了今天色鮮、味美、肥而不膩、清湯爽口,具有地方特色的饸饹面。
有一種說法是,饸饹面原是西漢時期的宮中名吃,因漢文帝的母親薄姬是郟縣冢頭人,故從宮中傳到了郟縣。
而據郟縣縣志記載,饸饹面是明初由陜西傳入的。初以蕎麥面為主料,配以熟羊肉、蔥花等熬制的羊肉湯。
但是有人舉出明人張居正《昌黎先生文集輯補》一書“諫迎佛骨”中韓愈的一段話:“元和年間,自蔡屠賊歸,途食郟河漏。”唐憲宗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冬,韓愈隨唐軍平叛“淮系之役”,唐軍離蔡(今河南上蔡一帶),行至郟縣城西吃了饸饹面。這說明,饸饹面傳入郟縣至少有1200年的歷史了。
“河漏”變成“饸饹”,傳說是清朝康熙皇帝御筆改寫的。康熙派專人對全國風味小吃進行統計上報,“河漏”因名字古怪而引起康熙注意。他命人做好食之,贊不絕口。但因“河漏”之音與治理河道不協調,康熙心中不快,揮筆把“河漏”改為“饸饹”。
有人說,饸饹面最初傳入郟縣時,是用蒜汁澆著吃的,后來是郟縣人將它變成了羊肉沖湯的模式。
到了清末,饸饹面開始以小麥面代替蕎麥面,使其口感更勝一籌。
盡管各種傳說版本不一,但可以肯定的是,饸饹面傳入郟縣后,郟縣人進行了多次改進,才成就了今天味美湯鮮的饸饹面。(原標題:郟縣的早晨,從饸饹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