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接觸到真實的古城,我舍棄富麗雄偉的北門,繞道從東門入城。由于年久失修,拱券式的城門樓在秋風冷雨中顯得岌岌可危,城垛上離離的枯草隨風搖擺,把古城襯托地愈加凄涼,她猶如一位年邁的老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我心底一顫,已無心融進城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掉轉車頭,出東門往南,順著城墻根兒委蛇南行。這時,雨下得更緊了。空氣中濕蒙蒙的雨珠在我眼前結串成一道帷幕,左邊的護城河,右邊的城墻,迷離中仿佛近在咫尺又似遙不可及。河水靜靜泛波,它暗淡的波光中折射出一個個鮮活的歷史身影:天真頑皮的侯方域引二三玩伴在此游水嬉戲,胸懷大志的范仲淹呼四五學友在此濯足吟詩,解甲歸田的沈閣老邀六七故知在此飲酒垂釣……逝者如斯夫。時光的流水轉眼已流淌了千年,它洗掉的是歷史的塵埃,沖刷不去的是先人的背影和足跡。相比流水,偉岸的城墻要穩重得多,它班駁的墻體要告訴我什么?是張巡許遠抵抗叛軍的英勇慘烈?是黃河決口河水沖擊城墻的驚濤駭浪?抑或是趙構登臨天下改朝換代的雄心壯志?全都是,又全不是。水泥磚鋪就的小路上只有我一個人,流水無語,城墻緘默,除了嗚咽的秋風和雨打樹葉聲,萬籟俱靜,蒼茫的天地中只有我自己的呼吸聽得真切。那到底是誰把這遠古的聲音和圖象傳到我心靈最深處?或許我只能把它歸結為一場幻覺罷了。
極目遠眺,霧靄中的應天書院只顯現出一個模糊的輪廓。我欲騎車前往,怎奈雨天道路泥濘,終不得行,我只好遠瞻這座歷史上曾經名噪一時的“重點高校”。雖然它的軀體在沉寂地下千年后被今人“重塑金身”,但我知道眼前這高堂僅僅是個軀體,它的靈魂早已讓歷史的車輪碾壓地無影無蹤,滲入到古城每一寸泥土里。張巡祠里高聳的墳冢透過暗紅的圍墻映入我眼簾,我不禁肅然了。冥冥中,眼前浮現出張巡三出奇兵智取敵糧的足智多謀,殺妾烹子犒勞羸弱軍士的痛心無奈,以及鋼刀架到脖子上仍忠貞不貳的從容大義。很慚愧,我雙手空空,無法表達對將軍的追思。好在有雨,這雨珠權當是我祭奠英烈的祭品吧,但愿寄托我哀思的冬雨能洗盡將軍身上的塵土,撫平其肉體的傷痕。南湖的水面上因雨而更顯氤氳,“山色空蒙雨亦奇”,水天交會處已讓我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雨。嘶鳴的戰馬、引弓的將士、負籍的書生……統統從這水天一色中走出,但轉瞬間又消失在這幻化無常的雨霧中,不留一絲痕跡。欲覓仙蹤何處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