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經(jīng)過這幾日“耳濡目染”,機器人鬧鬧能否聽懂蔡運章純正的洛陽腔?
自“尋找最地道洛陽話發(fā)音人”活動啟動以來,不少市民通過熱線電話、洛陽網(wǎng)和電子郵件等報名,欲一展洛陽話的風采。截至昨日16時許,報名人數(shù)已 超過70人,涵蓋市區(qū)、偃師、孟津、新安等地。得知本報發(fā)起這一活動后,我市知名考古學家蔡運章表示,尋找地道洛陽話發(fā)音人,是在保護漢語言的“活化石”。
1被央視導播要求說普通話時,操著濃濃洛陽腔的蔡運章用什么理由為自己解圍?
洛陽話可是千年前的“京腔”,是漢語言中的“活化石”
蔡運章自幼隨父親學習古文,是國內(nèi)知名的考古學家、錢幣學家和古文字學家。無論是接受媒體采訪,還是在國家級的學術研討會上作報告,一口地道的洛陽話總是蔡運章的個人標志。
一次,蔡運章在中央電視臺演播廳里錄制一檔節(jié)目。錄制前,導播請蔡運章先試講一下。
“這些花紋兒,咱現(xiàn)在看著木(沒)啥,那時候可是大有講究哩……”一句地道的洛陽話還沒說完,導播就喊停了。
“蔡老師,您能不能用普通話講?”導播問。
蔡運章呵呵一笑:“我現(xiàn)在說的話,幾千年前就是標準的‘京腔’,恰好是我要講的那個年代的普通話!”
此言一出,觀眾都笑了,紛紛鼓起掌來。
事后,蔡運章坦言,自己是因為普通話不標準才這樣解圍,但此言內(nèi)容不虛。他說,洛陽有1600多年的建都史,在中國古代長期居于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地位,是中華文明肇始和繁榮的中心城市之一。河洛古音,也在中華文明中占據(jù)著重要地位,是漢語言中的“活化石”。
近年來,隨著普通話的普及和大規(guī)模的人口流動,不少方言日漸萎縮,洛陽話的“使用者”也有減少的趨勢。“有時候我跟小孫子說洛陽話,要再說一遍普通話他才聽得懂。”蔡運章說。
“老洛陽話是河洛文化的重要內(nèi)涵之一。尋找地道洛陽話發(fā)音人,記錄并保存下最地道的‘洛陽味兒’,是對這一‘活化石’的最好保護。”蔡運章說。
2您可知道,南京話、杭州話、客家話中,都或多或少有點“洛陽味兒”?
在動蕩的歷史年代,洛陽話隨著王公貴族一路南遷
顧名思義,洛陽話是洛陽地區(qū)使用并流行的語言?赡欠裰,其實南京話、杭州話、客家話中,都或多或少有洛陽話的影子。
據(jù)介紹,洛陽話在先秦時期就占據(jù)了漢語言的中心地位。夏、商、西周以及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中華文明的成熟期,這一時期的官方正統(tǒng)語言稱“雅音”或 “正音”。先秦文獻中“雅”通“夏”,“雅音”即夏部族使用的語言。根據(jù)《說文解字》記載,夏,“中國之人也”,是居住在嵩山伊洛地區(qū)的部落,也就是如今 的洛陽地區(qū)。
魏晉時期,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并推行一系列漢化政策,其中重要一項便是“斷諸北語,一從正音”,翻譯成今天的話便是“停止使用北方地區(qū)的語言,統(tǒng)一以‘正音’——洛陽話為標準” 。
與此同時,原本生活在中原地區(qū)的西晉貴族南遷至金陵(今南京),將洛陽話發(fā)音帶往當?shù)兀贩Q“洛正音”。
之后,隨著歷代政治動蕩、移民大量南遷,洛陽話廣布全國,如今的南京話、杭州話及客家話中,都或多或少有河洛古音的影子。
3您能說出,“遠上寒山石徑斜”中的“斜”為啥念“xiá”嗎?
不止是《山行》,很多詩詞歌賦用古洛陽話念會更押韻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一作“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唐代詩人杜牧的這首《山行》膾炙人口。可若用普通話誦讀,這首詩首句末字的“斜”并不押韻,讀起來十分別扭。
“老師在教學生時,都會告訴學生‘斜’在這首詩中應該念‘霞’音。但為啥念‘霞’音,許多人說不上來。其實,這正是標準的老洛陽話的念法。”蔡運章說。
據(jù)蔡運章介紹,古洛陽話中將“斜”念作“霞”。孟津縣有個翟泉村,因村莊布局并非正東正西,當?shù)厝吮懔晳T將這個村子叫“斜莊”(念作“霞桌兒”),這便是古洛陽話的發(fā)音。
與“斜”相似,古詩詞中還有許多字眼,用普通話誦讀時并不押韻,但若用洛陽話就通順得多。這是因為,洛陽話在千百年來一直是標準的“讀書音”, 即在吟誦詩書時使用的發(fā)音。文人墨客在作詩時,自然也會以“讀書音”為標準遣詞造句。由于老洛陽話與如今的普通話相比個別發(fā)音不同,就產(chǎn)生了用普通話誦讀 古詩詞不押韻的情況。
4洛陽話里常見的“土詞兒”,緣何受到崇尚文雅的古人“追捧”
其實,“這他兒”“那他兒”是優(yōu)雅的表述,“廝跟”原是有教養(yǎng)的謙稱
咱們洛陽人說“這里”“那里”,總習慣說“這他兒”“那他兒”;說“和誰一起”,便說“和誰廝跟著”。您可知道,聽起來土味十足的“這他兒”、“那他兒”,原是古人優(yōu)雅婉轉的表述方法,而“廝跟著”更是一種借貶低自己來尊崇他人的謙稱。
去年,蔡運章受邀到國家大劇院觀看昆曲《牡丹亭》,細細品味唱詞,他發(fā)現(xiàn)劇中有頗多兒化音與洛陽話發(fā)音極為相近,如“裙衫兒”“領扣兒”“袖梢兒”“芍藥芽兒”等。尤其是當演員指著某處場景婉轉道出“這他兒”“那他兒”時,活脫脫就是標準的洛陽話!
這是為啥?別看北宋建都開封,但當時的洛陽有司馬光、“二程”、邵雍等文化名流聚集,可謂當時的思想、文化中心。北宋滅亡后,中原漢人陸續(xù)南 遷,將河洛地區(qū)的“貴族語”一并帶去。歷經(jīng)南宋和元代兩朝的“流行”,身處明朝中晚期的湯顯祖少不了受洛陽口音的“耳濡目染”,所作詞曲中兒化音自然極為 常見。
那么,洛陽話中為何有這么多兒化音?蔡運章說,古人崇尚文雅,交談也不例外,加了兒化音的字念起來婉轉優(yōu)雅,平添幾分柔和。
同樣,我們經(jīng)常說的“廝跟”,在古代也有其獨特的解釋。據(jù)蔡運章介紹,“廝跟”是一種簡潔的說法,翻譯全了,其實是“我作為小廝跟著您”的意思。在古代,這是文人雅士借貶低自己來推崇別人的謙稱。今后咱再說起“廝跟”,可千萬別覺得土,這可是有教養(yǎng)的體現(xiàn)呢。
“一個地方的語言是否流行,往往與城市的綜合實力密不可分。像改革開放之初,廣東話迅速流行,會說不會說的人都好在話后面加個‘的啦’。我們可以想見,在洛陽話為標準音的時代,恐怕文人雅士都會因能說幾句‘這他兒’‘那他兒’而沾沾自喜吧……”蔡運章調(diào)侃道。
5除了尋找、記錄下最地道的洛陽話發(fā)音,我們還要做點啥?
洛陽方言博物館的籌建已開始運作,正是為了展示洛陽方言文化
保護洛陽方言,除了尋找、記錄下最地道的洛陽話發(fā)音,我們還能做點啥?采訪中,蔡運章表示,目前洛陽文化產(chǎn)業(yè)研究院正與相關企業(yè)合作,擬籌建一個以展示、繼承、宣揚洛陽話為主的洛陽方言博物館。
據(jù)介紹,該博物館將收集并整理洛陽地區(qū)諸多方言古語,通過相關古籍展示、錄音記錄、與動漫結合等形式,展示洛陽方言文化的深厚久遠;同時,通過 與古代詩歌、辭賦進行對照鑒別,將洛陽方言中古已有之并仍在使用的“雅音”、“正音”整理出來,從而幫助人們更好地解讀、繼承和發(fā)揚傳統(tǒng)文化。(王妍)(原標題:“遠上寒山石徑斜”的“斜”為啥念“xiá” 答案其實與咱洛陽話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