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母親,都是一個傳奇;每一位傳奇母親的背后,都有一些發人深省的故事。今天是母親節,向大家介紹一位善于教育子女的母親,不是“三遷”的孟母,亦非“刺字”的岳母,而是培育出兩位宋學泰斗--程顥和程頤的偉大母親侯氏。
紅線連千里,姻緣在鎮江。
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山西太原一侯姓人家誕下一女,因當時女子無名,所以稱為侯氏。其父侯道濟,五代時盂縣守將侯詗之子。山西歸宋后,侯道濟棄武從文,專攻儒家經典,后參加科舉,及第任潤州(今鎮江)丹徒縣令,累官至尚書比部員外郎。女兒侯氏自幼聰慧過人、博聞強記,“好讀史書而不為詞章”,深得父親喜愛,“常以政事問之,雅合其意”,父常感嘆:“恨汝非男子”。
侯氏十九歲那年,隨父親在鎮江居住。恰好此時,河南洛陽籍青年才俊程珦也在鎮江做觀察支使,與侯道濟有了交往。程珦是位什么樣的人呢?首先是名臣之后,其曾祖程羽乃太宗朝給事中、兵部侍郎,祖父程希振曾任尚書虞部員外郎;其次,程珦為人為官為學,均很出眾,《宋史》評價說:“珦慈恕而剛斷,居官臨事孜孜不倦,溫恭待下,率以清慎。”
遇到這樣一位優秀青年,侯道濟高興極了,心想:這不是上天專門恩賜給我那尚未出閣的愛女做女婿的嗎?于是,趕緊請人說媒,兩家聯姻,侯氏嫁了程坰。常說,千里姻緣一線牽,當真不假,侯家遠在山西,程家籍出河南,兩家卻在鎮江結了親,冥冥之中,焉無天意?
子女常夭折,存者不溺愛。
有宋一代,雖然醫學較前代更為完備發達,婦產科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已經在系統的理論支持下有了相當成功的實踐,但是,嬰幼兒的成活率依舊不高,帝皇之家如此,士庶門第亦然。
程坰娶了侯氏,八、九年間,侯氏連生五子一女,但活下來的只有最小的程顥和程頤兄弟倆個。為何說程顥和程頤最小呢?按照年譜來看,仁宗慶歷四年(1044),程顥13歲、程頤12歲,那么,這一年,侯氏應該是四十歲,程頤之后,侯氏再無所出。
子女連連夭折,對父母的內心打擊,無疑是巨大而殘酷的。在這種情況下,父母對存活下來的孩子,會更為溺愛,當在情理之中。比如作為父親的程坰,對兩個小兒子就相當的慈愛。且不說程坰夫婦,就是如今每家每戶的獨生子女,哪一家哪一戶的父母,不是把孩子寶貝得如同“小皇帝”、“小公主”似的?
但是,母親侯氏卻并不溺愛“碩果僅存”的“二程”,而是“愛之深苛之嚴”。孩子小的時候剛學走路,家人懼其跌跤,常抱著不放,她見后責備說:“汝若安徐,寧至踣乎?”就是說,怕孩子摔倒,啥時候才能讓他們學會走路呢?每逢吃飯時,她總是讓孩子坐在自己的身邊,當孩子索要好食時,她就嚴加制止:“幼求稱欲,長當如何?”意思是,小時候貪圖美味佳肴,長大后如何是好?
侯氏對孩子嚴苛,父親程坰看不過去,常常為之發脾氣。侯氏卻并不妥協,乃循循善誘加以寬解,曰:“子之所以不肖者,由母蔽其過而父不知也。”趙炎用白話解釋就是,孩子之所以長大以后不像父母那樣賢德,是因為小時候犯了錯誤,母親往往出于溺愛而百般遮掩不讓父親知道。言下之意,我絕不做這種對兒子成長不利的事情。關于這一點,程頤后來明顯是支持母親的,他說:“夫人男子六人,所存唯二,其愛慈可謂至矣,然于教之之道,不少假也。”
早教很重要,身教是關鍵。
三字經中有言:“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說的就是早教的重要性。
侯氏讀書不少,顯然深諳其中的道理,她對幼年程顥和程頤的教育,似乎并不側重于嚴詞厲色的“言傳”,而是以自己的諸多善舉,對孩子施加影響,不是一時一地的影響,而是長期的、連貫的熏陶。這種做法,就是今天我們常說的父母得學會“身教”。
程坰的弟弟早死,留下寡母和一兒子,生活艱難,侯氏就把他們母子接到自己家中,對待小叔子的孩子,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常均己子”。不但如此,她對家里仆人和仆人的兒女也相當慈愛,從不笞撲奴婢,“視小臧獲如兒女”。“諸子或加呵責,必戒之曰:‘貴賤雖殊,人則一也。汝如此大時,能為此事否?’”
由于程坰官小俸微,為官清廉,又樂善好施,程家貧窮的經濟狀況一直不曾得到改善。但侯氏能夠勤儉持家,安于貧約,自己帶頭做表率,“服用儉素,觀親族間紛華相尚,如無所見”。己身正,則人正,程家家風由是端嚴。
另外,侯氏還是一位慈善家,曾收養過許多棄嬰,“好為藥餌,以濟病者”。她有一句類似于慈善格言的話,今天來看,亦然具有極好的教育價值:“見人善,則當如己善,必共成之。”看見別人做好事、善事,要像是自己做的一樣,幫助人家完成。
程顥說:“道路遺棄小兒,(母親)屢收養之”。他還舉了一個例子:“有小商,出未還而其妻死,兒女散,逐人去,惟幼者始三歲,人所不取,夫人(母親)懼其必死,使抱以歸”。當時程家是個大家族,對侯氏收養棄嬰的行為,許多族人表示不滿,“人皆有不欲之色”。于是,侯氏就另外想辦法解決棄嬰們的吃飯問題(乃別糴以食之)。其父歸,謝曰:“幸蒙收養,得全其生,愿以為獻。”夫人曰:“我本以待汝歸,非欲之也。”
在趙炎看來,侯氏的這種“等貴賤、愛眾生”的思想,實在難能可貴!“身教”給孩子的,則是一種長期的悲天憫人的情感養成和“仁恕寬厚,不異諸庶”的道德發展及完善。難怪程顥后來總結母親的“身教”之功,說:“顥兄弟平生于飲食衣服無所擇,不惡言罵人,非天性也,教之使然也。”母親確實在關心他人和淡泊物質方面為孩子樹立了一個好榜樣。
神童不可恃,讀書需要勤。
東漢時有個典故,某學者曾譏笑“神童”孔融, “小時聰明,大時未必”。這個典故也被侯氏用于教育孩子了。小時候的程顥和程頤,兄弟倆一個比一個聰明,也常因別人叫他們“神童”而驕傲,母親侯氏就經常告誡他們,“神童”是最終難成大事的,要想將來有大出息,就得養成好讀書、勤讀書的習慣。
侯氏不愧為一位出色的早教專家,她在激發、督促孩子讀書方面,不經意間采取了“親情激勵法”和“志向激勵法”。
如她在孩子用的書本上親筆寫上“我愛惜勤讀書兒”,就是用母愛激勵兩個兒子讀書,誰愛讀書、勤讀書,媽媽就愛誰、疼誰。結果是,程顥和程頤之間為了獲得母親更多的疼愛,形成了積極的競學之風。這樣的做法,趙炎以為,比起現在的母親們動輒拿零食、玩具哄孩子讀書的辦法,不知要高多少倍。
侯氏在程顥的書本上寫“殿前及第程延壽”的字樣,而在程頤的書本上則寫了“處士”兩字,這很值得我們思考。為何要這么寫?為何作為母親,對兩個兒子的未來進行如此不同的預測激勵?其實不難理解,所謂 “知子莫如母”,侯氏認為程頤的秉性不適合做官。通過志向激勵,幫助孩子完成各自的志向設定,為孩子讀書設置可預見的目標。
那么,結果如何呢?果然如母親所料,程顥長大后,應試積極,并順利中了進士;而程頤呢,則懶于科舉,而對辦學搞教育特別積極,用他自己的話說,叫“及先兄登第,頤以不才罷應科舉”,當然“不才”只是他不趕獨木橋的借口而已,其實他比誰都有才。對于這個結果,程頤感慨地說:“方知夫人知之于童稚中矣”。
兩子俱成才,母親獲殊榮。
仁宗皇祜四年(1052),48歲的侯氏病逝于江寧(今南京)。因父親侯道濟、丈夫程坰均在朝為官,且學問人品及官聲都很不錯,朝廷按舊例追封侯氏為壽安縣君。這個時候,程顥21歲,程頤20歲,兄弟兩尚在南安軍(今大余縣)跟著周敦頤求學,雖然才名俱已在外,而且程頤十八歲時還上書宋仁宗,希望“天子黜世俗之論,以王道為心”,曾引起朝野學術界的巨大震動。但畢竟兩兄弟均人微言輕,沒能在母親去世時彰顯出母親的“教子有方”,而使母親獲得更顯貴的朝廷冊封。
五年后的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情況發生了改變。26歲的程顥一舉高中,金榜題名,官鄠縣主簿;而25歲的程頤,以布衣之身在京師(今開封)授徒講學,致“斯文大興”。程家兩兄弟一時間名聲大噪于京師,再加上父親程坰又從興國縣令榮升知龔州,一門三杰,知名朝野。
仁宗皇帝于是詳細詢問身邊大臣,得知皆程母侯氏之功也,遂再次追封侯氏為上谷郡君,予以褒獎。一位普通母親,教出兩位宋學泰斗,堪稱不朽之傳奇。“二程”成名之后,亦不忘母親的教育固基之德,曾專程由洛陽來到母親的出生之地--太原盂縣去講學,今盂縣肖家匯鄉興道村的“程子巖”就是因此而得名的。(趙炎 中國網專家博客)【原標題:程顥和程頤的母親:教出兩位宋學泰斗的傳奇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