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之地,在春秋時期本屬鄭國,稱櫟邑。周威烈王十八年(公元前408年),韓景侯伐鄭,攻破櫟邑,并遷都于此,改櫟邑為陽翟。在后來的歷史上,陽翟長期為潁川郡,鈞州之治所。直到明太祖洪武年間,才取消陽翟縣而稱為鈞州。明神宗朱翊鈞即位,因避其名諱,又改稱禹州。
然而,陽翟之稱其本義何在?對此則眾說紛紜。有人認為,古代“翟”與“狄”通。早在周襄王十六年(公元前636年),北方狄人入侵并占領(lǐng)了櫟邑,因此地處于嵩山之陽,故稱陽翟。但考諸史籍,孔子修《春秋》,在左丘明為《春秋》作傳,他們所處的時代距狄人占領(lǐng)櫟邑晚得多,但在《左傳》中則一直稱此地為櫟邑,并無陽翟之稱,可見,終春秋之世此地一直稱櫟邑。何況周王朝盡管當時已經(jīng)衰微,但齊桓公卻正在稱霸。齊桓公在大政治家管仲的輔佐下,高舉“尊王攘夷”大旗,率領(lǐng)中原各諸侯國,多次擊敗戎狄的侵入,有力地維護了當時政體下的國家統(tǒng)一。孔子曾由衷地贊嘆管仲說:“微管仲,吾其披發(fā)左衽矣。”(《論語·憲問》)即如果沒有管仲,中國可能會成為戎狄的殖民地,中國人可能要淪為亡國奴,像西北游牧民族一樣“披發(fā)”、“左衽”。正是由于齊桓公,由于管仲,所以戎狄盡管曾經(jīng)侵入內(nèi)地,但并不曾長期在中原駐足。即使有少數(shù)狄人留居此地,但也決不會成為此地居民的主體,以致于影響此地的地名變更。
登封有陽城,也正是由于處在嵩山之陽而得名。與陽城相比,禹州城的方位并非正好在嵩山之陽,且距嵩山遠得多。由此可見,陽翟之陽也并非就是嵩陽的陽。
因此,我們要了解“陽翟”這一地名最初的本義,不妨先將二字拆開。“陽”字,其本義指太陽;引伸意義,依地理方位而言,山之南,水之北為陽;反之為陰。至于“翟”字的本義,是指長尾的山雉。推而廣之,所有事物皆有其陰陽兩面,故《易》云:“一陰一陽之謂道。”其明顯的一面便稱之陽,如上述之山南水北,受陽光之照,呈鮮明之狀,故稱為陽。再進一步引伸,事物之鮮明亮麗者,皆可以陽狀之。故《詩經(jīng)》云:“載玄載黃,我朱孔陽。”這其中的“陽”字便是鮮明亮麗之意。根據(jù)《辭源》中所列,還有其他解釋,因與本文無關(guān),略之。由此,我們初步可以斷定,古人稱此地為陽翟,是因為當時此地多有山雉,鮮明亮麗之故也。
事情本來就是這么簡單,古人關(guān)于地名之稱謂,最初多與當時當?shù)氐牡乩硎挛锵嚓P(guān)。或以山名之,或以水名之,或以方位名之,或以物產(chǎn)名之。如潁川郡,乃以潁水而得名;河南省,乃以其方位在黃河之南而得名。河南古稱豫州,乃以此地上古之時多有大象而得名;禹州古稱櫟邑,乃以其多櫟林而得名……凡此種種,舉不勝舉。
后來,隨著時間推移,各地之歷史積淀日益深厚,于是以歷史文化特征而命名的現(xiàn)象亦日漸增多。如登封以古代帝王屢次登上中岳嵩山,舉行封禪大典而得名;許昌則以其曾為許國故地而得名。
禹州之地,屬暖溫帶氣候,溫和宜人。其地形有山區(qū)、丘陵、平原,且各占三分之一。更有潁水穿境而過,潁水之大小支流遍布全境,優(yōu)越的地理環(huán)境,豐富的物產(chǎn),使禹州成為中華民族的重要發(fā)祥地之一。尤以此地曾為夏禹之故都,有鈞臺古跡之遺存而著聞,故后來又改稱鈞州、禹州。縱觀禹州地名之沿革,正是經(jīng)歷了由地理特征到歷史特征這樣一個漫長過程。
再回到前邊的話題,禹州之稱翟,乃因其當時山雉之多,鮮明亮麗之故也。據(jù)傳說,正由于山雉的鮮明亮麗,遠勝于其他鳥類,山雉也很為此而自豪,常常站在河邊,翔舞于河面,將自己美麗的身影倒映在水中,自我欣賞,自我陶醉,自鳴得意。唐代大詩人李白在其《秋浦歌》中,為了夸張地寫出秋浦錦駝鳥之美麗,于是以山雉作為映襯寫道:“山雞羞綠水,不敢照毛衣。”正是由于山雞的這種美麗,使中國的上古先民由此而展開想象,創(chuàng)造出鳳凰這一美麗的形象。因為這種創(chuàng)造源于現(xiàn)實又而高于現(xiàn)實,所以鳳凰的形體更大,尾巴更長,羽毛也更亮麗,但其形狀與山雉極其相仿。
地質(zhì)考古也證明,上古時期的河南地區(qū),當時尚屬熱帶氣候,廣為分布有大象、水牛、竹子等熱帶動植物。由此我們不難推測,當年的韓景侯率部下來到此地,欣賞著郁郁蔥蔥的原始熱帶雨林,處處欣欣向榮、生機勃勃,更見山雉成群,遍地飛動奔走,色彩斑斕繽紛,眩人眼目,呈絕妙之景觀。于是,他便流連不已,不禁連聲贊嘆:“陽哉翟也,陽哉翟也!”(多么亮麗的山雞,多么亮麗的山雞啊!)隨從的文武大臣也都連聲附和著:“陽哉翟也!”“陽哉翟也!”于是,此地便被稱為“陽翟”。
此地的原住民對山雉也司空見慣,并無新鮮之感。可是對于初來乍到的韓景侯而言,這亮麗而鮮明的山雉,給人們的新鮮感受太強烈了,無怪乎他們要稱此地為“陽翟”。這雖為揣測之辭,但今天我們從“陽翟”之字義,聯(lián)系當時之史實背景,以及地名之沿革過程,則應該是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