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文化名街·濮陽古十字街” 系列(上)
引子
明天上午,第五屆“中國歷史文化名街”牌匾頒發儀式將在福州舉行。濮陽縣有關人員已前往與會,按照此前公布的名單,該縣古十字街在本屆評比中成功入選,是本屆唯一位于長江以北的古街區。
濮陽縣城已有1000余年歷史。這里原是黃河古渡,五代前期,后梁后唐展開了黃河爭奪戰,后唐莊宗李存勖下令在此筑起城池,作為進攻開封的橋頭堡。到了北宋,這座為攻打開封而筑的城,成了開封重要的北方屏障。漫漫千年,這里先后被稱為德勝城、澶州、開州等,作為州郡所在地,是區域性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千年歷史上,最為著名的事件,是發生在公元1004年的澶淵之戰、澶淵之盟。
近日,記者奔赴濮陽縣,看到老城大多已無存,但其核心區域——十字街,仍保留著古街區的各項要素,青磚灰瓦的店鋪,飛檐挑角,古韻悠然。數日里,我們流連于四牌樓,徘徊在回鑾碑、八都坊,在熹微的晨光、將墜的夕陽中,品味著古老街區獨特的氣息。
四牌樓蘊含地域“密碼”
在濮陽縣城打聽十字街,幾乎沒人知道。雖然縣里以“古十字街”之名申報中國歷史文化名街,但這卻不是約定俗成的地名,當地老百姓習慣地稱十字街為“四牌樓”。
四牌樓是一座古建筑,坐落在十字街中心,由四根方柱架起,綠色琉璃瓦頂蓋,其上四角翼然,其下四面敞開,整體像個亭子,但從四面分別看,都是一個牌樓,所以稱為四牌樓。在中國古代的城市里,這樣地處要道的建筑不算少見,北京的東四、西四牌樓,即是此類。
以這座牌樓為中心,濮陽老城的東西南北四條大街,分別留存有200米到400米不等,基本是“前店后坊”的格局,臨街都是店鋪,多為單層硬山頂,青磚灰瓦,飛檐挑角。店鋪門外,一拃多寬的木門板靠墻整齊碼放,這是中國古代商鋪特有的板搭門,晚上一塊塊安裝成一面墻,白天一塊塊摘下來,門面全部敞開,既有利于展示商品,又方便顧客進出。
在這兒逛街,南來北往、東奔西走,都從四牌樓下穿過。按照古代的格局,濮陽老城是地域中心,十字街是老城中心,而四牌樓便是這中心的標志。
這座標志性建筑始建于明代嘉靖元年,四面掛匾,東西兩面為“顓頊遺都”、“澶淵舊郡”,夸耀此地歷史之悠久,南北兩面為“河朔保障”、“北門鎖鑰”,強調其地理位置之重要。四個匾額,濃縮著濮陽千年歷史,可以說是解讀其深厚內涵的“密碼”。
顯然,四牌樓蘊含的記憶,使其成為地域建筑的“明星”,而東西南北四條古街,如同它散發的幾道光芒,在地域文化的時空中閃亮。
北門鎖鑰 澶淵舊郡
濮陽縣老城的始建者,是大名鼎鼎的后唐莊宗李存勖。這位勇猛善戰的皇帝,最先發現了此地的戰略重要性。
濮陽一帶是中國古代文明的重要發祥地之一,據傳顓頊曾以此為都,因此古代有顓頊之墟、帝丘之稱。濮陽之名始于戰國時期,因位于濮水(古代河流)之陽而得縣名;隋代在此地設立澶淵縣,唐代升格為澶州。不過,最初的濮陽、澶州,指的都不是現在的濮陽老城,這里當時是一處黃河渡口,名喚“得勝渡”。五代時,后唐與后梁爭奪黃河,才使此地的戰略地位凸顯。
公元919年,李存勖下令在兩岸渡口筑起兩座城池,稱為南北德勝城,中間架起浮橋連結,作為攻擊后梁的“橋頭堡”。
因軍事而興的德勝城,建成四年后,即經歷了一次“強拆”。
德勝城位于后梁首都開封之北,地理位置異常重要,這座城池的興建,令后梁君臣寢食難安。923年,后梁名將王彥章火燒浮橋,奇襲南德勝城,下令拆掉城內房屋,以房梁做筏,載兵浮黃河而下,攻打李存勖在下游筑造的楊劉城。李存勖在北城望見,也下令拆屋做筏,順流而下。
后梁、后唐軍隊沿河各行一岸,每當至彎曲流緩之處,兩軍便在河中相戰,飛矢如雨,200公里的行程,雙方相戰百次,互有勝負,及至進抵楊劉,各傷亡近半。
經過激烈的黃河爭奪戰,當年10月,李存勖率軍奔襲開封城,順利滅掉后梁。因李存勖建都洛陽,德勝城的地理重要性便降低了。10多年后,后晉滅掉后唐,重新建都開封,對德勝城也重新重視起來,將澶州州治遷往此處,從此德勝城就成了澶州城。到北宋時期,這個澶州城上演了一出影響天下百余年的大戲——澶淵之盟。
《契丹出境碑》 見證澶淵之盟
自四牌樓向西400米,穿過西大街,有一處紅墻灰瓦的院落,門口牌匾上大書“回鑾碑”三字。院子里有一通古碑,一眼古井,都是千年前宋真宗的“真跡”。
那眼古井,相傳是為宋真宗飲水而鑿;古碑即《回鑾碑》,也叫《契丹出境碑》,碑文是宋真宗所賦《契丹出境》詩,相傳為真宗的親筆書寫。1963年,該碑被公布為河南第一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很遺憾,如今這塊石碑只剩下上半塊,下半塊是復制的,只相當于底座。據當地文史工作人員介紹,該碑早在數百年前曾被掩埋,后人重新發現時,就只剩下了半塊。但過去碑上文字還清晰可辨,字大如掌,蒼勁挺拔,秀麗流暢,人人稱賞。幾年前,有領導讓用墨把碑上文字描一下,結果描得極難看,又有人讓擦掉,一番折騰,現在碑上文字與石碑一色,難以辨認,趴上去才能看清,其絕世書法,再無從欣賞。說起此事,當地文史工作者們無不扼腕嘆息。
盡管如此,這塊飽受摧殘的石碑,仍彌足珍貴:它是著名的澶淵之盟唯一的實物見證。
公元1004年,宋遼兩國皇帝駕臨澶州,成為該地歷史上最為重大的事件。
這一年遼圣宗與其母蕭太后率20萬大軍,以悍將蕭達凜為先鋒,大舉攻打宋朝。遼軍繞過河北數城,深入宋境,直逼開封門戶澶州城。
告急文書傳到開封,大宋朝野震動,大臣王欽若、陳堯叟等人竟然提出遷都以避遼軍鋒芒,幸虧主戰派寇準挺身而出,力勸宋真宗御駕親征。
這年11月,真宗從開封起駕,來到澶州南城,寇準再次力諫:“陛下只可進尺,不可退寸。河北諸軍,日望鑾駕,若不渡河,人心益危,敵氣未懾。此非取威決勝之策!”
于是宋真宗渡河到達澶州北城,登上北門城樓。宋軍將士望見城樓上黃龍御蓋,踴躍歡呼,聲聞數十里,軍威為之大振。
此前,遼軍大將蕭達凜自恃悍勇,率數十輕騎到澶州城下巡視,被宋軍以伏弩射殺,遼軍士氣大挫,蕭太后得知蕭達凜死訊,痛苦不已,“輟朝五日”。此時,宋軍仍堅守遼軍背后城池,令遼軍腹背受敵,處境極為不利。蕭太后是個很務實的人,于是派人前來議和。
宋遼之間的戰爭,已持續了25年,雙方僵持不下,都有厭戰之心。經過一番周折,最終簽訂和約:宋每年向遼提供“助軍旅之費”銀10萬兩,絹20萬匹;兩朝罷兵,各守舊界,互不侵犯;雙方于邊境設置榷場,開展互市貿易。此約史稱“澶淵之盟”。
盟約簽訂后,宋真宗不勝喜悅,寫下《契丹出境》詩:“我為憂民切,戎車暫省方。征旗明夏日,利器瑩秋霜。銳旅懷忠節,辟兇竄北荒。堅冰消巨浪,輕吹集嘉祥。繼好安邊境,和同樂小康。上天垂助順,回旆躍龍驤。”并命人刻之于石,以志其事。此即今之殘碑。
對于澶淵之盟,歷來眾議紛紛。有人認為,宋真宗在有利的軍事形勢下,屈辱求和,喪權辱國,使北宋國威掃地。而宋朝名臣富弼等人則以為,歲幣的支出不及用兵的費用百分之一二,“則知澶淵之盟,未為失策。”
澶淵之盟簽訂后,宋遼結束戰爭狀態,并在此后保持了百余年的和平,促進了兩國經濟文化的交流和發展。
澶淵之盟無疑是一個極為重大的事件,學者蔣復璁甚至認為,這個事件“影響了中國思想界及中國整個歷史”。其影響到底若何,人們至今仍爭議不絕。或許正因此,濮陽的這通《契丹出境碑》才更受人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