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流傳王羲之的墨跡法帖來看,可以肯定地講,幾乎都是唐宋鉤摹本。但話又說回來,即使是下真跡一等的鉤摹本,其藝術價值同樣珍貴。因摹寫右軍法帖的人,都是唐宋超一流的書法大家,他們的鉤摹水平,決不是內含筆墨隨便的形似,而更多的則是形神兼備!
右軍有一通傳世墨跡《長風帖》(見圖),現藏于臺北故宮,乃《長風》、《賢室》、《飛白》三帖合為一卷。因起首有“……長風”二字,故名。帖硬黃紙本,縱27.5厘米,橫40.9厘米,11行,102字。釋文:“每念長風,不可居忍。昨得其書,既毀頓,又復壯謂(溫)深可憂。知賢室委頓,何以便爾,甚助,耿耿,念勞心。知得廿四問,亦得虎廿二日書,云新年乃得發。安石昨必欲克,潘家欲克廿五日也。足下比語張令未?前所經由,足下近如似欲見,今送,致此四紙飛白,以為何似,能學不?”墨跡刻入《淳化閣帖》、《大觀帖》中。
此貼早在宋代即入大內寶藏,深受高宗趙構的垂青,又經虞謙、曹邦彥、虞大復等大家收藏;清入內府,乾隆帝常時時把玩而珍秘之,入《石渠寶笈》典籍,上鈐乾隆、嘉慶、宣統三帝御覽寶璽。在當時,它的藝術地位可謂不輕!值得注意的是,卷之左下角鈐有“睿思東閣”朱文小璽,應為宋時大內寶藏。帖后有曾棨、董其昌、王廷相、汪道會四跋。而董其昌一跋尤為重要,跋曰:昔在史館,同年王檢討嘗攜此卷視予,解“壯謂”二字曰“壯溫”。檢討深于醫理,其語當不謬。后有“睿思東閣”小璽,蓋宋時大內寶藏,虞氏天球也,來初學憲重還舊觀。今日于名園展玩永日,大可消暑,當辟塵犀,誠為厚幸。董其昌題,庚午六月。“庚午”為1630年,也就是董其昌過世前6年所題。實屬難得!關于該《長風帖》為米芾所鉤摹,董其昌并沒有在該題跋中所論及。歷代基本公認是米芾所摹;也有言之為褚河南所摹,但從其用筆的精神內涵來看,似乎好像立不住腳。著名碑帖鑒定家王壯弘經仔細考釋,認為其為米芾鉤摹不疑。
有學者認為,歷代對于右軍法書研究較為成功的莫過于兩人,一是米芾,另為趙孟頫。說他們博通,不單單只是筆墨技法的游刃表現,更重要的是他們深刻領悟右軍墨跡的內在思想。我們常說,臨摹書法,切不能筆墨只浮之于表面,刻意地書寫,將只能是表面上的蜻蜓點水。思想上的理解和深入,應是筆墨神采為上的幽然真氣!按米、趙兩人的社會地位來分析,他們手中應該有一些右軍的真本,因為別人看不到,只有他們自己密室把玩,故而,鉤摹出的筆墨內涵最具神韻!
《長風帖》雖是米芾傳世鉤摹本,然字中內在藝術神韻躍然紙上。從筆墨行氣上欣賞,我們根本感覺不到米芾是在鉤摹,跌宕驅俗的流暢筆墨,將右軍俊逸秀潤的用筆氣韻,書寫的雅靜而富有靈動!右軍論曰“夫作字之勢,飭甚為難。鋒銛來去之則,反復往還之法,在乎精熟尋察,然后下筆。”那么米芾深悟右軍之論,在鉤摹時,將《長風帖》的精神內涵真正做到了“精熟尋察,然后下筆”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