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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莫愁經歷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后,在元和十年(公元815年)的春天,一縷香魂歸洛河。次年冬天,李賀帶著深深的自責,把自己的生命化作了一片雪花。
人生若只如初見 聶劍帆 畫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莫愁經歷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后,在元和十年(公元815年)的春天,一縷香魂歸洛河。次年冬天,李賀帶著深深的自責,把自己的生命化作了一片雪花。
世上已無石莫愁
李賀不顧莫愁的苦苦挽留、含血哭訴,決然地離開洛陽,到了潞州。潞州即今山西長治市,是昭義軍節度使的治所(古指地方政府駐地),郗士美為節度使。李賀受其朋友張徹的推薦,進入郗士美幕府。
李賀走后,莫愁的生命終結在這個春天,時為元和十年(公元815年),李賀26歲,莫愁年齡與他相仿。“死恨相如新索婦,枉將心力為他狂。”這是元稹的詩《箏》中的兩句,詩中明確提到莫愁已死,此詩為莫愁死后而作。
當年六月,洛陽籍宰相武元衡,在長安遇刺身亡,他遇刺前給女詩人薛濤寫了一首詩,名曰《贈佳人》。詩中道:“步搖金翠玉搔頭,傾國傾城勝莫愁。若逞仙姿游洛浦,定知神女謝風流。”武元衡曾見過莫愁,他在《聽歌》寫道:“月上重樓絲管秋,佳人夜唱古梁州。滿堂誰是知音者,不惜千金與莫愁。”而《贈佳人》這首詩說,薛濤的美貌賽過莫愁,又說薛濤若要游洛浦,神女也謝卻風流。這里的“神女”指洛神宓(fú)妃,也指莫愁。莫愁可能與宓妃一樣,是投洛河自盡的。
次年三月,李賀從潞州來到洛陽,仍住在辛廖客棧,但他再也見不到莫愁了。他長歌當哭,寫下了《銅駝悲》:“落魄三月罷,尋花去東家。誰作送春曲,洛岸悲銅駝。橋南多馬客,北山饒古人。客飲杯中酒,駝悲千萬春。生世莫徒勞,風吹盤上燭。厭見桃株笑,銅駝夜來哭。”
銅駝坊,是隋唐洛陽城內的一個里坊,位于洛水北岸的新潭附近。當時,這里人煙稠密,店鋪林立,游人如織。每當夜幕降臨時,家家炊煙裊裊,時而有蒙蒙細雨,高低錯落的店鋪樓堂掩映在一片縹緲之中,恍若神話世界。因此,銅駝暮雨,成為洛陽八景之一。莫愁坊、辛廖客棧,位于新潭附近,與銅駝坊為鄰,新潭是洛河上的人工港。
銅駝坊,有鄭園,這也是一處酒坊。正是在這里,李賀與莫愁第一次見面。他的《許公子鄭姬歌(鄭園中請賀作)》中曾寫道:“銅駝酒熟烘明膠,古堤大柳煙中翠。桂開客花名鄭袖,入洛聞香鼎門口。先將芍藥獻妝臺,后解黃金大如斗。莫愁簾中許合歡,清弦五十為君彈……蛾鬟醉眼拜諸宗,為謁皇孫請曹植。”這里的“皇孫”是李賀自稱,莫愁等“蛾鬟”在演出后拜見李賀,是他們認識的開始。此后才有了蓮舟之會,才有了李賀的《莫愁曲》,才有了莫愁為情所困,一縷香魂歸洛河,異國女兒化為神。
我有迷魂招不得
李賀被后人稱為“詩鬼”,因為他寫神仙鬼魅的作品,常常讓人感到陰森可怖。但是,李賀這類作品,僅是他詩作的少數篇章,這些詩篇實際上是他去世當年的作品,他詩中所指的正是已經不在人世的石莫愁。
李賀的故里,在今宜陽縣三鄉的昌谷。李賀故里遺址在何處?今人有兩種觀點,楊其群、劉衍、王愷等學者認為在漢山南麓的溝壑中。經考察,此地為唐代連昌宮舊址,在李賀生時,此行宮尚在,為皇家禁地,李賀故里不可能在這里。喬文博等學者認為,李賀故里在西柏坡村,有一定道理,但是西柏坡村的南邊為洛河,李賀詩中提到的“南山”“南園”無法解釋。因此,這個觀點也無法成立。
李賀故里在哪里?昌谷,又名連昌河,源于陜縣馬頭山,經洛寧的郭頭、牛頭、刀環、南村、楊坡、城頭、河西、牛渠、窯頭,宜陽的后院、后寨、仁村、河西、三鄉,于下莊南注入洛河,全長54公里。這里除了漢山之南為連昌宮舊址不可能為李賀故里,沿河地區都可能為李賀故里。
李賀的莊園,有南園、北園,南園在南山,面積較大。李賀回到昌谷后,首先請了吳道士為莫愁做法事,他的《綠章封事(為吳道士夜醮作)》云:“愿攜漢戟招書鬼,休令恨骨填蒿里。”接著,又請了女巫做法事,他的《神弦》云:“女巫澆酒云滿空,玉爐炭火香冬冬……神嗔神喜師更顏,送神萬騎還青山。”
李賀已憂思成疾,他親到南山招魂,其《南山田中行》云:“石脈水流泉滴沙,鬼燈如漆點松花。”《致酒行》云:“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聲天下白。”
昌谷九月悲寒秋
李賀的病越來越重,這年的秋天,風格外涼,他的生命將走到盡頭。他留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首詩《秋來》,詩中云:“桐風驚心壯士苦,衰燈絡緯啼寒素。誰看青簡一編書,不遣花蟲粉空蠹。思牽今夜腸應直,雨冷香魂吊書客。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
我不殺莫愁,莫愁因我而死!在這秋風驚心的時刻,內心的苦向誰訴說?孤燈下,秋蟲在陋室中啼鳴。書已久不讀而生蠹,今晚思念滿腹腸,冷雨伴我吊香魂。聽見那亡魂正唱悲傷的鮑家詩,那仇恨滿腔,其血會化成碧玉。
心中的結無法解開,帶著深深地自責,27歲的李賀,將生命定格在這年寒冷的冬天里,當時雪下得正緊!他的母親鄭氏和妻子鄉鄉,非常悲傷。
《宣室志》有所記載,李賀死后,太夫人鄭氏非常悲傷,不能排解。一天晚上,她夢見李賀跟她說:“我很幸運能夠成為您的兒子,您十分惦念我。我沒有死,是成仙了。”太夫人問是怎么回事。李賀說:“上帝神仙的住處,最近遷都到月圃,構造新的宮殿,命名為‘白瑤’。因為我辭藻華麗,所以召見我和文士多人,共同作《新宮記》。上帝又建凝虛殿,派我們編纂大型套曲。現在我是神仙中人,很快樂,希望太夫人不要為我惦念不已。”說完了,就告辭離開了。
從這以后,太夫人悲傷稍有排解。但是太夫人的傷子之痛,夫人鄉鄉的喪夫之痛,怎么可能排解呢?她們不久都相繼去世。杜牧《李長吉歌詩敘》述李賀的朋友沈子明語:“賀復無家室子弟,得以給養恤問。”太夫人鄭氏及賀妻均亡歿,李賀又無子,故沈子明如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