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瀕臨失傳的民間手工技藝——撈毛紙

撈紙

粗瓤碾壓

曬紙

點數

撞瓤

村民在展示村里遺留下來的老陷坑

濾干水分

攪勻紙漿
毛紙是怎樣做成的
三月的一天,在村民高俊良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西向鎮東高村。在村東頭的八臺觀大院一角,放著一套撈毛紙的設備,幾個上了年紀的村民正在忙碌著。
問起毛紙的做法,80歲的村民高志生滔滔不絕:“染灰、熏蒸、洗灰、碾壓、撞瓤、化泡、沉淀、撈紙、壓干、貼墻、曬紙、揭紙、點數、打捆等,細數的話得好幾十道工序。”
麥秸是這一帶撈紙的主要原料。將麥秸放進熟石灰水里浸泡,再上蒸鍋蒸,出鍋的麥秸就變成了又軟又糟的粗瓤。把粗瓤拉到淘麥秸池里清洗,叫做“洗灰”。
經過清洗的粗瓤要上碾盤“碾壓”。毛驢拉著石碾轉圈,人不斷地加瓤、翻瓤、鋪勻。每一碾需要三四個小時。直到將粗瓤碾得粉碎,變成細瓤。這時,細瓤要再經過一次清洗,叫做“撞瓤”。
“撞瓤”得就著河水進行。將適量細瓤放入撞袋,人站在河邊平臺上,將撞袋放入水中,每撞一下,翹一下撞桿,大約得撞夠150至200下。經過這個工序后,石灰和雜質都被清洗掉了,細瓤變得非常清潔。
撞瓤沖下的細渣和石灰也不浪費,它們在河里淤積、沉淀,挖上來后摻上泥沙制成土坯,俗稱“河沫胡砌”,可以用來壘墻蓋房。現在,在東高村還能看見這樣的胡砌房。
瓤撞好后倒入“陷坑”。在陷坑里注滿清水,將細瓤反復攪拌、化泡,幾個小時后,就可以撈紙了。工人雙手托著竹簾子,巧妙地用力,讓細瓤均勻地吸附在竹簾上。
竹簾從水中撈出后,將簾桿輕輕壓一下再慢慢掀起,讓紙漿留在趴臺上,叫做“揭簾”。剛出水的紙噙水多,得用木棍、石塊壓住,濾去多余的水分。
撞瓤、撈紙得男勞力干,曬紙則由婦女完成。女人們將紙一張張貼在墻上,叫做“曬紙”。曬干的紙要揭起來也是有技巧的,要先揭起一個角,叫“打紙角”。
最后就是點數、打捆。每40張為一刀,100刀為一繩。
關于毛紙的記憶
說起毛紙,上歲數的人并不陌生:“這種紙一面澀一面光,四周是毛茬,所以叫‘毛紙’。用處可大了,藥店、醫院包中藥,練毛筆字,卷煙花爆竹,包點心,包肉,蓋籃子,吸旱煙點火,包煙絲,還有生活用紙——那時哪有衛生紙啊!”
在古老的懷川大地,就有這樣一批會做毛紙的村莊,它們大多傍河而居。仙神河、澇河和堯河南下,在常樂村附近注入安全河,安全河流經長溝、常樂、新莊、西清河、東清河、西高村、解住、屯頭、南向、龍泉、魏村,在西沁陽和西義合村注入沁河。沿河的這十幾個村莊,幾乎村村撈毛紙,家家有作坊。
在漫長的歲月里,撈毛紙是這里除耕種外,人們最大的活計。要問這手藝是從哪一輩傳下來的,誰也說不清楚。村民們都將蔡倫尊奉為行業的祖師爺。
輝煌與沒落
過去的年月,村民們挑著扛著毛紙趕會,在集市上把毛紙銷往臨近的村鎮和周圍縣市。換來的錢不僅可以買柴米油鹽、供子女上學,甚至還能蓋房置地。
解放后,縣供銷社專門在龍泉村設立了“龍泉黃紙棧”,收購各種毛紙。毛紙先運到沁陽城里,再輾轉運到開封,從那里銷往全國各地。開封有一條街叫做東大街,專門向全國各地批發沁陽產的毛紙。
大集體時期,這附近各村的大隊小隊都有大規模的撈紙作坊,社員們農閑時就撈毛紙掙工分。人們干得不亦樂乎,村里到處是撈紙、曬紙的場景,到處是紙的海洋,熱鬧極了!
時間推移到上世紀七十年代,使用打漿機和烘缸的造紙廠取代了撈毛紙,毛紙漸漸退出了人們的視線。
如今,東高村還有會做紙的老人,比如在大院里為我們展示絕技的高志生老人。但已經沒人靠它賺錢了。“干這個太累,也不賺錢。”圍觀的年輕人說。“多少年沒干了,怪新鮮。”為我們展示曬紙、揭紙的一位婦女說,“我十來歲會干活起,就開始沿墻根曬紙。這十來年都沒干過了。”
漫步東高村,處處可見的石碾、石板,還有斑駁的胡砌墻面,向人們無聲地訴說著村莊做紙的歷史。
“是得把這些記錄下來,讓后人看看咱懷川人的精明與艱難。”采訪結束時,村里一個老人說。
2009年,“撈紙手工技藝”被確定為沁陽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在高科技迅猛發展的今天,還有沒有足夠的空間,為撈毛紙留下一個陷坑、一盤石磨?這些會造紙的村莊,將在風煙中緬懷歷史,還是重塑往日的輝煌?有志于保護傳統手工技藝的人們在追問,在思考。【原標題:會做紙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