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有夫婦在涿州鼓樓大街走訪
“涿州三大本”中的歷史遺跡片段
本報記者 李佳霖/文 喻非卿/圖
“一步,兩步,三步……六百零七步。”河北涿州古城內,71歲的李淑華從營場前街的這頭走到那頭,回頭對站在胡同口與她同歲的老伴王長有喊道。按照李淑華的計算,一步大約0.8米,607步就是486米,也就是這條胡同的大概長度。“他的腿腳不太好,我們一起走訪胡同,其實是我走,他調查記錄。”李淑華說。
用步數丈量胡同,很多人覺得不可思議,然而對王長有夫婦來說,已是稀松平常。3年多來,他們走遍了涿州古城內的76條大胡同以及里面的329條小巷子,北京老城內的302條胡同。他們先后畫出了58張涿州胡同結構圖,訪問了近百位老居民,收集、撰寫了1萬多字的胡同名錄,編輯了“走進涿州的胡同”專集。
對于這些“成果”,王長有夫婦并未自以為意義非凡,只是覺得“樂在其中”。
地質勘探隊員的北京胡同之旅
“與胡同以及歷史遺跡結緣,最初的動因是我的職業。”18歲就考入中國地質大學(原北京地質學院)石油勘探專業的王長有這樣描述自己走訪胡同的緣由。地質勘探的職業屬性,決定了他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奔波在全國各地。在2003年退休之前,王長有已經走遍了全國的近200個縣市。“那時候,雖然工作是地質勘探,但每到一個地方,我總喜歡停下來,到老城區走走看看,了解它們的歷史和文化底蘊。”王長有說。
2003年的退休,讓奔波了大半生的王長有終于停了下來。不擔工作一身輕松的日子,讓王長有的生活少了很多壓力。然而,與很多退休老人一樣,如何打發寂靜而漫長的一天也成了他必須面對的問題。“年輕時唯一的嗜好就是收藏郵票,其他別無所好。而多年的職業習慣讓我覺得必須‘走’起來。”王長有說。
“開始時我們把目標鎖定北京的紀念館和博物館。紀念館和博物館走訪完之后,我們又決定探訪名人故居。而北京的名人故居一般都散落在胡同里,隨后就產生了走訪胡同的想法。”王長有介紹。
然而,對于一個外地人來說,一趟趟地到北京走訪并不容易。每次到北京之前,王長有和老伴都會花很長時間確定走訪胡同的名稱、具體地址、其內的歷史遺跡以及與其有關系的歷史人物和故事,然后再畫一張胡同之間轉換的路線圖。“從中國石油東方物理公司站坐838路,經過17站到天橋,再坐106路,到米市大街站下車,往北走一段,再往東拐,大約100米之后,就是蔡元培故居。”雖然離走訪蔡元培故居的時間已經事隔1年多,王長有仍能隨口道來。
伴著落日的余暉,王長有和老伴踏上了回涿州的歸途,但是,回家并不意味著一天走訪的結束。王長有還會按照白天的記錄,對比較特殊的胡同繪出其奇特之處,比如彎最多的九灣胡同。之后的幾天,王長有都很忙,忙著對照當初拍的照片,將走訪的歷史遺跡繪出,注明地點、走訪的時間以及保存現狀等。而走訪過的北京的302條胡同,王長有不但將它們畫在本上,更深深地記在腦海里。“北京最古老的胡同是磚塔胡同;最長的胡同為東交民巷,大約3000米;最窄的胡同為錢市胡同,平均寬0.7米,最窄處0.4米……”提起它們,王長有如數家珍。
愛上涿州胡同
涿州古城內的胡同能入了王長有的眼,得“感謝”2013年北京那個炎熱的夏天。在烈日炎炎下,坐車、轉車、走訪,讓曾經因車禍摔斷10根骨頭的王長有難以承受。雖然身體吃不消,但是“停下來”似乎更加不能接受。“后來一想,涿州是河北省2007年批準的歷史文化名城,有2234年的建城史。涿州古城內胡同的保存狀況還沒有系統地考察過。”王長有說。隨即,他與老伴一拍即合,開始對涿州的胡同進行走訪。
涿州胡同的走訪,比北京胡同走訪相對簡單一點,通常是老兩口騎自行車去計劃好的胡同,李淑華在胡同口下車,用腳步丈量胡同的長度,然后把敲定的步數“匯報”給王長有。王長有記錄下來之后,騎車追上來去下一條胡同,當然,如果發現看起來有些年代的宅子,是一定要進去看看并且和老居民聊一聊的。“鼓樓大街21—4號宅子,看起來古樸大方,進去一聊才知道這宅子的主人是明朝開國元勛徐達的后裔,解放后涿州的第一任副縣長徐幼宗也曾在此居住過,目前是涿州市的文物普查登記項目,但是現在已經破敗。”王長有心痛地說。
“明朝時,涿州古城內有街巷43條,民國時增加為67條,現在有76條。改革開放后,涿州古城沒有太大規模的城市建設,所以明朝至民國的胡同,大多數仍保留至今。”對于走訪完的405條胡同,對比明朝、民國以及現在的涿州地圖后,王長有得出結論,三義廟巷、云居寺巷、羊市卷、智度寺巷、柴市巷、粉子巷、觀音堂巷、西門南巷、西門北巷9條胡同從明朝保留至今;鐵香爐街、扁擔胡同、西丁市口、東丁市口、五桂街、豬市街、紅廟街、小豐街、三民街9條胡同民國時存在,但現在已經消失了;棉花營一條、二條、三條、四條,華陽路,西大街,恵化寺街,惠化寺西街,天橋街,體育場街是新中國成立后新建的胡同,大多數建在民國時城內的十幾個大水坑和菜園子。
“從1994年調到涿州到現在,在這里生活了20年。這次走訪,才讓我深入地了解了涿州,并愛上這里的街街巷巷,因為我知道了它們的過往和故事。”王長有動情地表示。
文物要當寶貝來保護
3年多的時間,1000余個日日夜夜,匯集成了王長有口中的“涿州三大本,北京五大本”,即手繪了涿州胡同以及歷史遺跡三大本,北京的五大本。其中讓王長有動心的歷史遺跡,他還會配上一首被兒女們笑稱的打油詩。
“胡良橋下污水流,橋頭兩岸爛石頭,三百年前好風景,曉月波光幾時有。”這是王長有寫在手繪的涿州八景之一“胡良曉月”旁,描述其現狀的一首打油詩,在王長有眼中,現在的“胡良曉月”已被污水、破碎石頭包圍,300年前的風光蕩然無存。對涿州市文保單位蚩尤冢,他寫道:“西關城邊一堆土,蚩尤之名傳千古,勝者為王稱黃帝,英雄戰死拋頭顱”。
對于散落在胡同里的這些歷史遺跡,王長有更多地表示了擔憂。2011年他走訪了北京北溝沿胡同23號宅院,那里有100多處臨建房,里面的破敗和雜亂讓他震驚。而以他走訪的歷史遺跡來看,類似處境的比如蔡鍔故居不在少數。
“祖先給我們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其中代代相傳的故事更加令人動容。一條條的胡同走過去,一處處歷史遺跡看過去,打心眼里覺得它們都是留存下來的寶貝。”王長有說,要把它們當做寶貝來保護,不能讓它們在現實生活里變得破敗不堪,毫無尊嚴。(原標題:一對涿州老人的胡同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