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馮智軍

    近日，人民日報微博發(fā)布了一則消息：“［壁畫如此精美，不該消失］山西晉中榆次區(qū)法寶寺，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可幸存的元代建筑墻體損毀開裂，雨水滲漏；寺中的壁畫破損嚴重，有的被泥水覆蓋，面臨徹底毀掉的風險。據(jù)估計，山西鄉(xiāng)村約有上萬平方米古壁畫，但保護現(xiàn)狀堪憂。唯有文化記憶完整，鄉(xiāng)愁才能久遠！請為哭泣的壁畫轉發(fā)。”微博一經(jīng)發(fā)出，被廣為轉發(fā)，更引起了網(wǎng)友對山西壁畫的關注。

    記者曾翻看過一套《定襄縣藏清代水陸畫》，當時就為畫冊里那精美的壁畫而感嘆不已。作為全國寺觀壁畫遺存最多的山西，除了我們熟知的永樂宮壁畫之外，還有哪些雖不廣為人知卻依然精彩的壁畫？它們的保存現(xiàn)狀如何？歷經(jīng)數(shù)百上千年后，壁畫將如何遺留綻放？

    居全國之首的寺觀壁畫遺存

    山西省境內寺觀壁畫遺存數(shù)量達23000多平方米，分散在全省各地的道觀、寺廟中，占全國寺觀壁畫遺存的70%以上，尤其是元代以前的壁畫，更是占全國寺觀壁畫遺存的90%以上。它與敦煌的石窟壁畫、陜西的唐代墓葬壁畫呈“三足鼎立”之勢，是中國壁畫藝術極其重要的表現(xiàn)形式。壁畫研究者劉國華潛心探尋多年，幾乎走遍了山西，也掌握了眾多的第一手資料。對于山西寺觀壁畫的時代序列及完整性，劉國華介紹，“從唐開始，歷五代、宋、遼、金、元，至明清、民國，延續(xù)1000多年，內容豐富，既有儒釋道，也有地方民俗，且技法精湛，令觀者嘆服。各時期的代表作品，將地域的歷史文化與自然生態(tài)高度融合，像一幅幅靈動鮮活的縮影，向今天的人們展現(xiàn)著古代生活的圖景。”

    而山西為什么寺觀壁畫遺存數(shù)量居全國之首，在劉國華看來，得益于這些寺觀大都地理位置偏遠，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避開了戰(zhàn)火和各種動亂。除此原因之外，中央美院壁畫系教授王穎生介紹，“中國建筑多是土木建筑，墻倒自然畫毀，保存非常困難，而且一旦墻皮脫落，壁畫也就沒有了。但中國做墻的技術非常完善，如永樂宮至今已經(jīng)900多年歷史了，仍然沒有開裂，這些是年代稍晚的西方壁畫都達不到的。這些做墻的經(jīng)驗，從《營造法式》到《天工開物》都有記載。”

    壁畫保護迫在眉睫

    因為各地的經(jīng)濟狀況、技術力量以及對文物的重視程度各不相同，在王穎生看來，現(xiàn)在山西的寺觀壁畫前景堪憂。“我和孫景波老師一起去山西，很多地方的壁畫在第一次去看時還有，第二次去時屋頂就沒有了，壁畫自然就被雨水淋壞了。這是不可再生的，一旦毀掉就永遠不在了，即使我們的隊伍可以修復或重新繪制，但仍比不上把原有的形貌保存下來。”說到保護不力的問題，王穎生表示，山西的壁畫太多了，多到了文物保護部門自顧不暇，山西省級保護的寺觀壁畫，拿到別的省市，就堪稱國家級甚至世界級的了。“現(xiàn)在壁畫保護統(tǒng)歸山西的文物保護部門，壓力確實大，而且文物保護的撥款又不多。當務之急，就是要從高校培養(yǎng)人才。還有就是國家在現(xiàn)有條件下，改變壁畫存在環(huán)境的溫度、濕度，從建筑上完善。保護比修復更重要，怎么恢復，需要專業(yè)技術。但是保護的理念，如什么情況、溫度下，可以保存的時間更長，需要科學的理念和專業(yè)的參與。”

    在山西考察、創(chuàng)作了長達20年的中國藝術研究院訪問學者史延春認為，不僅是寺觀壁畫的現(xiàn)狀讓人擔憂，彩塑的狀況更為嚴重。除了彩塑比壁畫更容易損毀之外，還因為彩塑的保護需要資質，而目前國內有保護資質的機構也沒有幾家。史延春還談到目前文物保護的一個現(xiàn)狀， “很多寺院里的壁畫很好，但是連市級保護都算不上，因此，地方政府也不申報文物保護。原因是這種情況太多了，即使報了也批不下來，反而地方上還要自己再撥款進行保護。幸好山西很多老百姓有很強的自覺保護意識，但由于不具備保存條件，也只能做到保護它不被偷，對于自然損壞毫無辦法。” 史延春還建言，文物首先是藝術品，在修復中應該有藝術家的參加，避免修復后水平反而降低了。

    如何延續(xù)與利用需要新思路

    中央美院教授孫景波建議說，山西的寺觀壁畫占全國總量的70%，國家在做相關規(guī)劃時應適當?shù)匕阉掠^壁畫保護資金按比例往山西多投入一些，最好有專項投入。“因為山西的寺觀壁畫是中國正統(tǒng)文化的典型，幾乎張張都畫得極好，尤其是皇家和官府建造的，出自很多被美術史淹沒的畫家之手。”

    在孫景波看來，中國美術史的寫作只把視野聚集在文人畫家，且以紙本和絹本為主是不準確的，應該還有民間藝術。“除了壁畫，還有剪紙、皮影、木雕、磚雕、年畫等，這些對中國文化的普及影響是最大的。作為中國文化藝術非常重要的部分，現(xiàn)在卻被歸為民間的、業(yè)余的甚至低俗的范疇。”他說，“應該重新來衡量。”

    在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有一個展廳專門展示一幅元代壁畫《藥師經(jīng)變》，這幅高6米、長20余米的作品，就是早年從山西洪洞縣的寺廟里購買后切割運輸?shù)疆愑虻摹Ｅc此同樣精彩的同一時代壁畫，在加拿大的安大略大學博物館里還有3幅。當時加拿大的一位研究者懷旅光主教帶著學生在購買后揭取壁畫時，發(fā)現(xiàn)了作者的名字是朱好古。“朱好古的能力，不在米開朗基羅之下。包括永樂宮的后殿，也是朱好古及其門人繪制的。我們現(xiàn)在把永樂宮推崇得很高，認為有吳道子一樣的唐風。但像朱好古這樣的古代畫師，在他的家鄉(xiāng)縣志里只有不到20個字的介紹。我們學習和臨摹永樂宮壁畫，并把它奉為國寶，但作者卻沒人介紹。這個現(xiàn)象是很不正常的。”孫景波說。

    山西寺觀藝術的保護與修復得到了專家學者們和民間力量的支撐。“山西的寺觀壁畫太分散且地處偏遠，如果把這些壁畫全看過來，沒有一年時間完不成。這些壁畫有的都上千年了，終有一天會倒掉，最好能早日采取些措施。”據(jù)劉國華介紹，他籌建的山西壁畫博物館已經(jīng)提上日程。計劃中，劉國華從2009年至今掃描的6000多平方米的壁畫，將進行原大復制后予以展示。這也許是山西寺觀壁畫保護與利用的另一條可行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