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喝酒是一回事,會喝酒則是另一回事了。不過,會飲和能飲兼得的人也是有的。宋代趙崇絢的《續雞肋》里就古人的酒量做了個統計:西漢丞相丁定國飲酒數石不亂,東漢經學大儒鄭玄可飲一石,魏晉劉伶酒量為一石五斗。要像李太白“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那就當真不可計數了。為了表達更加直觀,不妨將石換算為我們熟悉的市斤。在宋以前(宋以后為五斗一石)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斤,即一百斤。且不管鄭玄的一百斤酒量,劉伶的一百五十斤酒量,就單說丁丞相的數石就嚇死人。數石最少也三石。三石就是三百斤!比李太白的“會須一飲三百杯”可真是天地之別呀!不由感嘆:古人酒量是論石的,咱是論克的!
說完丁丞相,才敢提石學士。石學士就是北宋文學家和書法家石延年石曼卿。石延年祖籍幽州,后舉族遷于宋城(商丘南)。性情豪放,酒量奇絕。工于詩書,文采過人。后世常以其詩與歐陽修之文,杜默之歌并稱“三豪”。而為史家和百姓津津樂道的還是他的酒事。話說石曼卿的酒友劉潛喜歡和曼卿PK酒量。那是在開封一家叫做王氏的酒樓上,石與劉相對無言,唯有一杯復一杯地飲酒。因兩人相貌奇偉,不同流俗,且酒量奇絕,店家便殷勤奉上果品菜肴,細心關照。而二人仍不復一言,相對而飲,不改其色。直至喝到星月當空方才施禮離去,一時間眾人皆稱其“神人下凡,仙人默飲”。石學士之牛有二,一是飲酒論天不論石;其二,酒樓斗酒,載入史冊,后無來者。
石學士之死也頗為傳奇。人稱“酒怪”的石曼卿,在寫了無數詩篇,在創造了諸多怪誕飲酒法如“囚飲”(披頭散發,光腳戴枷),“飲巢”(窩在樹上喝酒)、“鬼飲”(摸黑喝酒)之后,漸漸得到仁宗的賞識,圣意欲提拔之。唯不喜石飲酒怪誕,狂放無忌。石學士于是戒酒,而神采不復往昔,后竟致身形枯槁,一病而卒。飲酒者死多矣,可聽聞戒酒者死?!“飄零酒一杯”,人生因為這杯酒而自得乾坤,即便命運多舛,身世浮萍,郁郁不得其志,而無此酒呢,生命也隨即飄零。酒能浸潤生命,而無酒之浸潤,生命便會枯萎。
大抵是沉浸于酒里太深的人,終要以酒來結束紛亂悲戚的一生。或許他們的詩文光耀日月,傳誦千載。或許飲酒只是避禍解憂而已。或許詩文只能照亮自己的心,而人間天上正深陷無盡的焦慮?
HELLO,石先生。想對你說的很簡單: “唯有飲者留其名”!即便是微弱的螢燭之光,存留世間須臾,于醒者卻是永恒了:無法掌控的大時代,沒有答案的未來,混沌的你我被裹卷在里面,偉大就是詩酒澆灌出靈魂的自由,發出超越古今的詠嘆,“汾河不斷天南流,天色無情淡如水”。一切都會過去,萬物永相隨。作者:馬小剛【原標題:HELLO,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