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故事·中國形象
2012/5/14 16:49:19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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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近年來國內被視為傳統木蘭題材的重新演繹的龍江劇《木蘭傳奇》(白淑賢主演,曾獲國家級大獎并被搬上銀幕),一方面緊扣活生生的人性做文章,從“人”和“女人”的角度重新審視木蘭女的一生,寫出了英雄的兒女情長,刻畫了英雄的心靈悲劇,揭示了其在所難免的心靈痛苦與情感沖突;一方面,又努力讓歷史上這位傳奇女子在此痛苦與沖突的煉獄中升華并成就其英雄人格,該題材固有的英雄主義敘事不但沒有被削弱,反而從更深刻層面得到了強化和張揚。從由龍江劇名角白淑賢主演的該劇中,觀眾們看到一個山鄉少女在國難當頭時是如何作出萬般無奈而又義無反顧的抉擇走上女扮男裝上陣殺敵之路,看到一個紅妝女子是怎樣經歷痛苦的心理磨煉從纖弱少女轉變成叱咤風云的“男性”將軍的艱難過程,看到戰爭是如何將一個女性推上輝煌的英雄寶座又如何將這個女性純真的戀情深裹在鐵甲之下再毀滅在戰火之中,看到一個馳騁沙場的女性是如何清醒地承受著個人難言的精神苦痛又如何自覺地肩負起為國分憂替民解難的社會責任。
由此可見,當今西方影壇演繹或再度闡述“木蘭從軍”時,對此巾幗英雄身上“陽剛之氣”的渲染,不過是對這個東方故事固有主題的照單收取和順勢傳達而已,老外在這點上并不比古今中國人有更多的發明;既然如此,就該影片對女主角“陽剛之氣”的張揚而言,也就不足以作為“解構了東方主義把中國文化女性化的傳統”的證明,不足以作為西方人“對中國女性的描寫體現出重新建構的趨勢”的證明。辨明這個大前提,有利于我們繼續展開以下論析。
立足性別批評,我們發現,本土文藝作品中女扮男裝功成名就的花木蘭形象,實為封建時代受制于男性中心社會的中國婦女渴求消除性別歧視獲得男女平等之心理欲望的外化,也是她們假作家之手借梨園之藝營造的一個“白日夢”。作為男性本位社會中女性的心聲表達,作為男性本位語境中女性的精神吶喊,“木蘭從軍”文本在中國女性文化史上無疑具有正面價值和積極意義。同時,又不能不看到,有如傳統文學中諸多描寫女子易性喬裝故事的文本一樣,借“女扮男裝”表達女性理想的木蘭文本,也有其命定的局限性,因為它終歸不過是一種攀借男權話語(扮男)以謀求女性權利表達的錯位話語形式。也就是說,在男性居主的社會結構和意識形態中,當女子為爭取自身地位和權益而不得不假借男裝喬扮須眉時,當女性為謀求人生價值實現不得不以放棄自身性別角色向男性角色規范認同作代價時,這對女性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悲劇式的無奈。
一方面,在“扮男”的假面舞會式游戲中,女性自身的性別角色實際上處于被抽空的狀態,從中除了看見一個“雄化女性”外還有什么呢?就像天體中反射太陽余暉的月亮,后者自身固有的光芒又何在呢?另一方面,女性在社會政治舞臺上的全部成功,也無非是借助“扮男”的游戲才得到暫時滿足的。歸根結底,“女扮男裝”的巾幗楷模塑造模式所強調的男女平等還是以男性價值標準為前提來評判女性,這種所謂“平等”仍是被先入為主地鑄定在男性中心的話語權力構架之中的。處在男性中心的強勢語境中,女兒們似乎老早就被洗了腦子,遺忘了自身母語患上了嚴重的“失語癥”,因為“扮男”的實質無非是從言談、舉止、服飾、外貌、習慣等各方面都讓“女人向男人看齊”,女性權利爭取也就變味成“女人要當男人”的吶喊,一個性別錯位的精神吶喊。須知,一旦什么都被納入男性思維的軌道,一旦采用男性社會的價值標準來框定女性,后者自身的特質就不可避免地要被忽略、怠慢乃至消解。在這種錯位的性別假面式游戲中,自身應有的性別特質處于被抽空狀態的木蘭女除了是一個“雄化女性”外,還可能指望是什么呢?一個雄性化的女子,其基于自身性別特質的人情味又從何談起呢?
一個幾近“高、大、全”的中性化(無性別)甚至雄性化的英雄符號,其品質其德行可以從理智上喚起我們崇拜和禮贊,但在情感上則似乎始終同我們相隔一層而難有可親可近之感。如今,隨著時代進步和性別批評興起,這種回避性別特質、缺乏人情味的“鐵姑娘”式女性觀,遭到了現代理性的質疑。東方人心目中的巾幗英雄花蘭,猶如本土傳統戲劇塑造在觀眾面前的“誰說女兒不如男”的定格形象一樣,在其雄化式“英雄”特征得到大力表現的同時,從來都是以抹平性別差異也就是讓自身性別特征缺席的“鐵姑娘”面貌出現的。因為,“戰爭讓女人走開”,在刻板化的男強女弱的性別敘事中,槍炮戰火只能體現剛性的男子漢氣質,被劃歸柔弱群體的女性當然要被排斥在外。于是,在東方文本中被世代謳歌的木蘭形象,總是在“扮男”的性別換裝中被塑造得英雄氣(男子氣)有余而女兒味不足。一首《木蘭辭》傳響千秋,歷朝歷代,詩人吟之入詩,詞家誦之入詞,小說家從中演繹敷寫出長篇巨制,戲曲家由其發揮搬演為梨園杰作,普天下黎民百姓更是對之頂禮膜拜奉祀若神。放眼神州大地,湖北黃岡的木蘭山、木蘭鄉、木蘭廟自古有名(見《太平寰宇記》),唐代杜牧也曾作《題木蘭廟》詩記之,還有河南虞城、安徽亳縣、河北完縣等地民間,也都立祠廟奉香火祭拜這位女中英才而把她大大地神化了。如,距離黃河故道100公里的虞城縣營廓鎮周莊村,相傳是木蘭故里,此地據說從唐時起便為木蘭建祠,祭祀已有上千年,祠中有身披果綠戰袍黃金鎧甲的木蘭塑像,尚存元代侯有造撰文的《孝烈將軍祠像辨正記》碑。1993年,虞城縣在傳說中木蘭生日那天(農歷四月初八)舉辦了首屆木蘭文化節;2000年起,商丘市開始舉辦兩年一屆的木蘭文化節系列活動……(原標題:木蘭故事·中國形象·他者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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