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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6日,中國運城第十七屆國際關公文化節開幕。全球華人共祭關公大型祭禮活動在運城解州關帝屆隆重舉行之際,筆者采訪了以雕刻關公像而聞名的農民雕刻家侯天來先生。早在平陸縣中張村修復的一座關帝廟中,筆者曾邂逅過正在這里雕塑關公像的侯天來。先生全神貫注、一絲不茍的創作態度,以及他身邊老成凝練、氣韻生動的關公像半成品,使筆者不由生出幾分悅服。而后來了解到平陸縣有關方面還請侯先生雕“伯樂相馬”,40集電視連續劇《忠義春秋》攝制組約他制作關公道具,更使筆者對他刮目相看。日前,筆者專程趕赴侯天來先生的故鄉———運城市鹽湖區曲村,對他進行了采訪。置身于侯天來先生家隨處可見各類關公雕刻作品的氛圍中,一杯清茶,幾番長敘,揭開了他那苦辣酸甜癡心追求藝術的生涯。
吃苦不言苦
侯天來先生的故鄉曲村距關公故里常平村僅僅1公里。也許是關公忠義神勇的品性陶冶了他,1954年高小剛畢業,僅僅十一二歲的他,便與美術結下了不解之緣。關帝廟內,他聚精會神地伏在神像前,認真地揣摩造型,精心地琢磨刀法,常常一泡就是一大晌。古畫堆里,一筆一畫地仔細描摹,往往一練便是半通宵。知識無偏心,慢慢地他便摸出點門道。
長大一點后,為了糊口,侯天來便走村串戶給人畫炕圍,漆家具,裱頂棚。這期間,他看到由于當時照相條件不具備,許多人家老人亡故卻為沒有遺像發愁。于是,他從素描入手,勤學苦練,掌握了用炭精畫人像藝術。方圓百里,十里八鄉,不時有人請他畫遺像。他如同腿肚子綁大鑼,走到哪里響到哪里。甚至河南的鄭州、開封也有人慕名請他畫像。
然而,在那一大二公的年代,別人都撅起屁股土里刨食,怎容他夾個畫板走南游北樂逍遙?要么,大家伙一塊背日頭,要窮都窮。要么,想畫你就在當
地畫,胳膊肘不能朝外扭。不由分說,他被叫回了村,復歸到“日戰中條,夜泡鹽灘”的大集體中,汗珠摔八瓣地領略那“天旱撈鹽,雨澇鋤田”的滋味。間或,也有人請他畫畫。白天沒空畫,晚上偷著畫。有的人家還給他撥點工分,更多的則是盡義務。那時節,他家老少8口人,就他一個全勞力,欠口糧款領不到糧,他家只能找別人碾米的谷糠和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吃。為填飽肚子,還得挖苦菜,剝榆樹皮。至今他也忘不了那次偷吃生玉米穗被人捉住的尷尬。即使如此,侯天來追求藝術的癡心絲毫不改。他強打精神,苦撐苦捱見縫插針練習繪畫。經過多年的磨練,國畫、油畫、水墨畫、廣告畫等等,他基本上都可以駕輕就熟,游刃有余了。
吞辣何懼辣
命運似乎在有意考驗著侯天來。剛從3年自然災害的愁云中掙脫出來喘息未定,更為劇烈的狂風暴雨又劈頭蓋臉地向他襲來。“四清”時,一頂“手工業難改造”的帽子將他扣進了學習班,一壓就是兩個月。他白天作檢討,晚上爬在被子內借著手電光畫畫。
緊接著“十年動亂”中,他被打成“牛鬼蛇神”,一塊門板重的大木牌用細麻繩系住,重重地掛在他的脖子上。白天游街,晚上挨批斗,趕深夜回到家,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他覺得生活對他把所有的門都關閉了。他想到了走絕路,可剛一拿起農藥瓶,他的手又哆嗦了:不,不能這樣走!他的藝術事業還沒有成功,他不能半途而廢,要從坎坷和艱難中奮然挺起。外邊不能畫了,就在家中畫。明里不便畫了,就暗里悄悄地畫。總之,追求藝術的信念不倒,手中的畫筆始終不停。
逢酸咽下酸
侯天來為追求藝術嘗盡了苦辣滋味,也為此經歷了婚姻的變故。
當年侯天來在河南開封畫領袖像時,當地有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對他產生了好感。他琢磨既然人家不嫌棄咱家窮,咱還有啥說的。于是,他在當地聘了個媒人,買了50公斤小麥算是彩禮,送到女方家,征得其父母同意,帶著姑娘高高興興回到山西老家舉行了結婚典禮。起初,兩人感情尚好。但漸漸地,新媳婦被侯家永遠走不出瓜菜葫蘆半年糧的困境而懊悔。到后來,侯天來因為搞藝術接二連三地遭黑運和觸霉頭,女人對他簡直忍無可忍。眼看這段姻緣已走到了盡頭,他們便索性在法院辦了離婚手續。
留有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很快侯天來又與現在的妻子結了婚。但是他的本性不改,他依舊整天在鼓搗他的什么藝術,而且變本加厲,不光畫畫,又搞起了雕塑。先是泥塑,繼而又迷上了根雕、木雕,一天從早到晚,物我兩忘地埋頭于泥塊木頭堆里,敲敲刻刻,刻刻敲敲,起初妻子倒也不說什么,可是后來見他著魔般地沉湎于木雕中,往往一頓飯熱好幾次也顧不上吃,臉上一圈圈地見瘦,不由又心疼又著急,軟說不行,就拿硬話激他:“別人當一天小工也掙幾十元,你成天鼓搗木頭,也沒見你鼓搗出啥名堂,要能行的話,國家還要那么多專業藝術家干啥牎”
你說你的,我干我的。侯天來迷醉于木刻中樂此不疲。然而,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侯天來的身體畢竟不是鐵打的,長期的苦累積勞成疾,他患上嚴重的胃潰瘍。他去解州醫院,人家不接。再去運城地區醫院,經檢查需作手術,但人要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偏偏遇上供電局“停電8天”的通知,而他的病一刻也不敢耽擱了,他與妻子商量:干脆到西安醫院去吧。
說來也巧,正當侯天來準備去西安做手術,走到常平關帝廟門口時,他遇見了一位面色白凈的老者。老者見他虛汗橫流、痛苦不堪的樣子,馬上讓他撩起襖襟,在肚子上仔細按按、敲敲,吃驚地說:“胃粘膜已爛,再不抓緊治,形成胃穿孔,后果不堪設想牎”原來老者系山西省醫學院的一位著名內科專家,他是到運城醫院考察,順便來關帝廟旅游的。專家當即開了兩服中藥,囑道:“按此方治療,萬一有情況,給我拍電報,我坐飛機也要趕來。”說也怪,當初需動大手術的重病,僅僅服了價值一塊四毛錢的兩服草藥,便藥到病除了。
回想起自己追求藝術的坎坷不平,大難不死、疾后逢生的侯天來不禁鼻孔發酸,淚珠盈眶。
嘗甜今更甜
苦難磨斗志,好運顯才華。侯天來憑借堅如磐石的信念、百折不撓的毅力,經年累月在繪畫、雕刻藝術園地里堅持著,探索著。
黨的改革開放政策似利劍斬斷了束縛手腳的繩索,侯天來如虎添翼,更加無拘無束地馳騁在雕刻藝術中。手肚磨破包塊膠布,掌心出血抹點碘酒,他惜時如金,一刻不停地雕刻著。后來,他的藝術之路越走越寬,由以前的小打小鬧逐漸發展成現在預訂合同的藝術產業,光徒弟就帶出十幾個,許多客商還翹首企盼著他的作品盡快到位呢。
繼1992年他用40天時間披星戴月趕制的5尊關公家族木雕,被臺灣40集電視劇《關公》相中攝入鏡頭,又被臺中市慈德慈惠堂珍藏后,他的雕刻創作一發而不可收,什么“關公挑袍”“關公騎虎”“關公赴會”“關公掛印”“二龍抬關”“云頭取影”等,源源不斷地流向日本、泰國、新加坡以及國內各地。迄今,他已制作數百件關公雕刻藝術品,大的高達1.7米,小的不盈1尺,無論大小,原料皆用美國進口的楠木。即使訂貨電話不絕于耳,他始終堅持精益求精,寧少勿粗。
侯天來家柜臺上陳列的數尊玲瓏剔透、栩栩如生的雕刻作品,從時代氣質與民族遺風的巧妙結合中,使人不能不欽佩他的用心精細和刀法老到。筆者隨口問道:“這些年雕刻作品收入怎樣?”他笑著說:“一件作品,少的三五千元,最多的賣過十萬元,總的沒算過,反正兩個兒子結婚成家,靠的全是它。”從他家一溜正北房,屋里一應俱全的現代化家具家電中,筆者分明已掂出了一二。
其實,這些并不重要。甚至,不經意間他從抽屜翻出的九屆運城市政協委員、關公研究會理事、“中國民間名藝人”“中國百業藝術家”等證書,以及中央電視臺和各類報刊發表其事跡的光盤、樣報,他都不在乎。他十分在意的是今后的路該怎樣走?他對筆者說,藝無止境,我決不會在原地踏步不前。說著,遞給筆者一個小本,翻開其中一頁,只見上面寫道:“苦心探索幾十年,雕刻竅門終窺見。妙手絕藝不敢當,欲出精品需再練。”
這正是侯天來先生一以貫之的藝術追求,也是他執著信念的自然流露。(原標題:歷經怎樣的磨難一位農民雕刻家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