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九里溝
2013/11/1 15:15:50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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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在九里溝住了一輩子的老者告訴我,去九里溝旅游,要想發現她的美,日子的選擇非常重要,不要在風暖花香的旅游旺季扎堆兒,不要趁人流如織的年節假日趕趟兒;不要選擇艷陽高照的開闊,也不要選擇黑云壓城的窒悶;不要呼朋喚友,不要馱著裝滿了食品的沉重行囊,也不要背著捆實了疲憊的心靈包袱,自己和自己結伴,選擇一個蒙蒙的霧天,或綿綿的雨天,就足夠了。
于是,我聽從了老者。
在一個有霧的日子,九里溝以她特有的寧靜接納了一個虔誠的覲見者。
舉目四望,不管從哪個角度取景,眼前都是一幅風韻天成的水墨畫。在一個濕潤潤、霧蒙蒙的大背景下,山與水、橋與河、林與石的搭配,紅房與黑瓦的點綴,土墻與雞舍的疊加,色彩遠近厚薄、濃淡明暗的變化都一一恰到好處。這真是一種獨特的美,豐富卻不駁雜,蘊藉卻不矜持,含蓄而又大方,工巧而又自然,纖塵不染卻不使人覺得隔膜,風姿婀娜又不讓人感到輕薄。就這樣在不經意間,九里溝便以她特有的寧靜淡泊、超然平適征服了我。
霧無聲地浸潤著九里溝的一切。
細密的松針因了霧氣的包容陡然變得油綠粗壯,濃濃的濕氣已凝聚成針尖的一顆顆水珠,飽滿欲滴,玲瓏剔透,乍一看,滿樹的靈光,滿枝的晶瑩。我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格外小心,生怕有一點點響動,驚醒了這些掛在枝頭葉尖透明的童話。原本峽谷里那一片碩大無朋的紅房子,已經在霧的遮蓋下,變得恍惚而迷離。霧或濃或淡,時上時下,似煙似云,如霧如雨,硬是把一幅原本真實的畫面變成了讓人捉摸不定的海市蜃樓。小河對面藍色屋頂上淡淡的亮光告訴我,那邊正下著蘿面雨。
靜悄悄的,鳥兒在頭頂倏忽飛過時扇動羽翼的響聲也變得清晰可聞。除了拾級而上的空谷足音,便是一大群喜鵲在林間追逐嬉戲的聲響了。也許是因了“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緣故,就連喜鵲碰掉落葉的聲音,在闃寂中也讓人感到驚悸、驚訝甚至驚心。“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的境界,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峰回路轉,一幅最絕妙的畫面出現在了眼前。霧似乎在刻意地要把這個山水世界涂抹成屬于它自己的單純色。遠近一片空蒙,惟獨一個山頭立在云端,山體卻全然不見,真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個孤島,又像悠悠云霄里的一座神山。“忽聞海山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不知白居易他老人家在寫下此句的時候是否真正見過如此美景?最起碼,“閣樓玲瓏五云起,其中綽約多仙子”肯定是大詩人臆想之中的佳境了。
大自然真是奇妙,小河對岸一棵高大的法國梧桐仿佛觸手可及,樹梢卻早已鉆入了霧中杳無蹤跡,但枝頭的一個雀巢卻又欲藏還露,隱而復現。一只喜鵲分外忙碌,它在鳥巢與大樹之間反復地奔波,而每次回來,它的喙里都叼著一根細小的枯枝。對于它來說,這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沒有了天敵的威脅,沒有了人類的侵擾,抓緊時間,對自己的“家”進行一番加固改造。于它而言,這也許是一件更有意義的工作,縱然那鳥巢已經變得濕漉漉,它的叫聲在河道空谷中,仍顯得無比歡快和愜意。
記得有哲人說過這樣的話:生命需要平靜,需要卸去重妝之后穿過那空曠無人的劇場,讓自己的心靈被時空懸置起來,接受平靜中產生的思想和智慧的燭照。人在獨處時往往能達到這種境界。
我想這種境界,恐怕就是古人講究的“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的豁達,是道家追求的“閑心對定水,清靜兩無塵”的神韻,是禪者體會的“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覺悟。
偶爾,一個老人持缽從天泉接水,缽小水少,清明透亮的泉水仿佛為所有的山水精華凝聚而致。老人步履輕盈,無語走過寂靜的佛龕,令人陡然塵世俱忘。身邊水上,山下巖頭,隱隱傳來深澗溪水悠揚的吟詠,真像一個“琴中藏劍,劍發琴音”的游俠,在彈奏著的一曲千古絕唱。“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泉聲不輟,琴聲已停,漫步下山,一個云霧悠悠、山水悠悠、閑鶴悠悠的天地早已和這能包容一切的霧,化為一片混沌,而一個孤獨的覲見者,也隨著橐橐的腳步聲,化成了或霧珠,或清泉,或雀鳴,抑或無。
責任編輯:C006文章來源:同程旅游網 2006-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