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曹祖義的家譜，清楚記載著他的祖先來自山東

　　20世紀初，《紅樓夢》的作者是誰并沒有定論。雖然早期抄本中，大量的脂硯齋評語直指曹雪芹就是作者，但一直有爭議。直到1921年，胡適發表《紅樓夢考證》，才最終確定曹雪芹為《紅樓夢》的作者。但關于曹雪芹的身世，歷來爭議頗多，僅他的祖籍為何處就有諸多觀點。

　　《紅樓夢》懷古詩述及祖先曹操？

　　在紅學研究的諸多派別中，“索隱派”是其中比較重要的一支。1915年蔡元培撰寫《石頭記索隱》，推論小說中人物所影射的歷史人物。此后，不乏有后來者通過對《紅樓夢》中各種礙語和密語解讀，推斷《紅樓夢》想要表達的真實意圖。而這一切，是占據紅學主流的“考證派”做不到的。“《紅樓夢》的創作，其實是對認祖歸宗的一種反抗，而這必須結合當時的特定歷史環境來講。”上海文化學者康棟東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說。

　　根據遼寧丹東紅學研究者曹祖義與康棟東的研究或者說“索隱”，他們解開了諸多《紅樓夢》中的“機關”。“《紅樓夢》第五十一回開始，薛寶琴作了十首懷古詩。歷來人們猜測這十首詩的謎底都是指什么，我的觀點和曹祖義在1998年北京研討會上公布的一樣，這十首懷古詩其實是作者曹雪芹按大孤山曹大漢家譜撰寫的自家的家世族譜。”康棟東說。薛寶琴所作的懷古詩前三首分別指曹操、曹丕、曹髦，接下來的幾首也全部都是在說自己的祖先，最后一首則說的是自己。

　　胡適在《紅樓夢考證》　一文中認為，《紅樓夢》是曹雪芹的自傳，寫他親見親聞的曹家繁華舊夢。在此“自傳說”的引領下，許多有關曹雪芹的史料陸續被發現。從考證曹雪芹的身世來說，周汝昌的《紅樓夢新證》是集大成之作，他把歷史上的曹家，與小說的賈家完全等同起來。而周汝昌提出的一個觀點認為，曹雪芹就是魏武帝曹操之后裔。

　　王熙鳳原型是曹雪芹嗣父？

　　通過對《紅樓夢》文本的解讀，康棟東、曹祖義二人發現，所謂的“脂硯齋”就是曹雪芹的嗣父曹頫，而小說中的人物王熙鳳，其原型就是曹頫，而王熙鳳的丫鬟平兒，就暗指脂硯齋的嗣父評論嗣子的作品，平兒實為評兒。

　　在進行深入索隱之后，康棟東二人感到，作者曹雪芹暗示他們家族并不是單純的一脈相承，而是另有隱情。經過二人的探索，雙方不約而同地認為，曹璽并非曹振彥親生，實為曹振彥的養子。

　　而在可信的史料中，曹璽與曹雪芹的關系是曾祖父與曾孫。但關于曹璽的生年，史料記載并不詳盡，只知道曹璽與父親曹振彥作為漢族軍官，參加了清朝的軍隊并屢立戰功，受到皇族的賞識。“提出這種觀點時，還沒有與復旦大學的DNA課題研究相結合。后來，借著他們確定的曹操家族DNA的研究成果，我們按照前輩專家考證的曹雪芹、曹振彥家世籍貫進行逐個篩查發現，只有遼寧東港大孤山、鐵嶺腰堡村的Y染色體類型與曹操家族的吻合，都是O2*型，其余的通過文字考證出的所謂曹雪芹親戚后代都與此不符。”康棟東說，“但可惜的是，曹振彥一支嫡系后人尚未出現，謎團未最終解決，相關資料尚需完善。”

　　通過《紅樓夢》文本索隱解讀、家譜對照、DNA比對，康棟東二人研究認為，曹雪芹不僅是曹操的后人，且與曹振彥應無血緣關系，這其中則包含了許多被埋沒的歷史。

　　曹雪芹祖籍在乳山河南村？

　　曹祖義認為，曹雪芹就是曹操之后，而他本人也是曹操后裔。至于曹雪芹的祖籍，曹祖義曾以自家家譜的記載認定，曹雪芹原籍為山東的登州府寧海州河南村，但是2006年，當他尋訪這一家譜上記載的地址時，卻遇到了資料缺乏的問題，事情就此停頓下來。

　　最開始，曹祖義的提法并沒有引起紅學界的重視，他的觀點和其他人的研究成果一樣，無法找出令所有人信服的證據。但是復旦大學的一項研究課題，卻意外地對曹祖義的觀點給予了極大的支持。

　　早在2009年，河南安陽發現曹操墓的消息引起了全國轟動。為驗證曹操墓的真偽，復旦大學人類科學實驗室宣布，向全國征集曹姓男性參與Y染色體檢測，擬用DNA技術辨別河南安陽曹操墓的真偽。經過一番比對，復旦大學的課題組最終確定了曹操家族的DNA，而曹祖義也被證實為曹操的后裔。同時，曹祖義尋訪其家譜記錄的山東祖籍地的問題也得到了回應：威海市民王忠陽查到曹祖義家譜所說的地址，為如今的威海乳山下初鎮河南村。

　　經過比對乳山與東港兩地曹家的家譜，曹祖義發現，不僅他家譜上的祖先有四輩與乳山的曹氏家譜重名、而且連這四輩祖先的夫人姓氏也吻合，更在乳山的家譜上發現了曹璽的名字。乳山的這一曹氏家譜保存了超過一百年，文革期間，村民曹善玉冒著風險將其保留下來，如今才能得見世人。

　　另一方面，曹祖義告訴記者，曹操曾孫曹髦家族的后人，輩分的范字每20輩一范。而其中第三個宋朝撰寫二十代范世最后的五個雙名范字為“九錫龍宗延”。“‘九錫’是中國古代皇帝賜給諸侯、大臣有殊功勛者的九種禮器，表示最高禮遇。曹操是魏王加九錫，所以‘九錫’是指曹操，而曹丕當了皇帝，他的子孫就是龍種了，因此‘龍宗延’指曹丕曹髦。”曹祖義說，“但同時為了不觸犯封建社會的禮制，‘九錫龍宗延’的范字并非五輩人緊挨著，而是隔一輩范一個字，這樣就不會引起外人注意。而乳山曹氏和我家的家譜，都是按照這種范字順序來排的，足見曹雪芹和曹操跟我們都是一家的。”

　　多知一點

　　曹雪芹老家　到底在哪？

　　曹雪芹的祖籍到底是哪里？這或許就可以從曹璽的祖籍問題上來著手。

　　紅學大家周汝昌先生考證，根據清康熙十九年(1680)《曹氏重修南北合譜序》中記載：“爰稽世系，蓋自明永樂年間，始祖伯亮公從豫章武陽渡協弟溯江而北，一卜居于豐潤之咸寧里，一卜居于遼東之鐵嶺衛——則武陽者，洵吾始祖所發祥之地也。”周汝昌先生研究認為曹家一支卜居豐潤之咸寧里，一支卜居遼東之鐵嶺衛，而曹雪芹所在的這支的祖籍為河北豐潤，又南昌縣武陽渡。

　　著名紅學專家馮其庸先生，則根據著名的《五慶堂重修遼東曹氏宗譜》研究認為，曹家原是明朝的軍官，后在與后金的戰爭中歸附后金。歸附后金后，起初是被編在漢軍旗，后來才歸入滿洲正白旗的。同時他也證實了曹家的籍貫是遼陽，后遷沈陽，而不是河北豐潤。

　　著有《曹雪芹祖籍鐵嶺考》的紅學專家李奉佐研究發現，曹寅在34歲過生日時，其好友韓菼為他祝壽，送給他的《壽序》寫明曹寅的籍貫是“三韓”。而“三韓”在鐵嶺城南凡河沿岸的腰堡村。

　　除此之外，還有研究者提出曹雪芹祖籍江西進賢、河北鹿泉等多種說法。但到目前為止，河北豐潤的說法獲得了較多數人的認同，但仍有不少學者提出質疑。

　　不僅如此，不少曹氏聚居地的老人們世代口耳相傳，自稱是曹操后裔，更有老者言之鑿鑿稱自己是曹雪芹后裔，但實際上可能并不靠譜。“攀附名人的情況，在修族譜的過程中并不少見，這也為后人研究身世問題增加了不少障礙。”上海文化學者康棟東說。

　　相關鏈接

　　《五慶堂譜》

　　《遼東曹氏宗譜》全名為《五慶堂重修遼東曹氏宗譜》，被紅學界簡稱為《五慶堂譜》。該譜系手抄本，于1962年在北京市文化局組織的關于曹雪芹家世的調查中被發現，保存者為曹儀簡先生。《五慶堂譜》中因載入《紅樓夢》　作者曹雪芹上世曹錫遠一支而受到紅學界重視，1963年8月曾在北京“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紀念展覽會”上展出，此后有很多紅學家對該譜進行了研究。但近年通過對《五慶堂譜》后人曹儀簡先生的DNA檢測比對發現，他的Y染色體類型與各家曹皆不相同。

　　作為一同研究紅學的搭檔，康棟東與曹祖義交叉印證了諸多《紅樓夢》解讀面臨的問題。而作為紅學的癡迷者，康棟東更是自掏腰包驗證曹氏族群與曹雪芹、曹操的遺傳關系，在他看來這對于解讀《紅樓夢》這一部曠世奇書有莫大的幫助。

　　曹雪芹曾祖父被清軍從山東掠走？

　　根據康棟東曹祖義二人的研究，曹璽的來歷頗有一些曲折：

　　明朝滅亡之前，清軍曾經數次繞過北京，深入華北，抄掠山東，如入無人之境，根本碰不到像樣的抵抗。當時年幼的曹璽正住在登州府的寧海州，清軍入侵后，曹璽就在這時被一同擄走。明朝軍官，后來于后金時期投降的曹世選、曹振彥父子在參與清軍擄掠贓物的分配時，選擇了聰明的曹璽，作為養子留在身邊。“根據對薛寶琴所作的懷古詩《青冢懷古》的解讀，我和曹祖義認為，這寫的就是曹璽，而曹璽其實應該叫曹爾玉，因為曹振彥的另一個兒子名叫曹爾正——曹璽只是因為被皇帝念錯成‘璽’之后，就將錯就錯地改了名字。”康棟東說。

　　因為曹璽父子屢立戰功，順治皇帝的母親、謚號孝莊皇后的博爾濟吉特氏，將曹璽的夫人孫氏指定為愛新覺羅·玄燁、也就是后世所稱的康熙皇帝的教養嬤嬤——能夠得以教育皇子，可見恩寵之一斑。滿人有尊敬褓母、乳母的習俗，曹璽的兒子也曾入宮擔任康熙的侍讀。因了這幾層關系，曹寅可謂康熙皇帝的發小，受到皇帝的喜愛。康熙二年(1663年)二月，曹璽被委任為江寧織造。曹璽到南京任職，遂開啟了長達66年赫赫有名的江寧曹家的歷史。

　　曹璽病死于江寧織造任上之后，曹寅接替為江寧織造。曹寅死后，其子曹颙接替。不出幾年，曹颙又死。康熙遂命曹颙的堂兄弟曹頫過繼給曹寅，繼續擔任江寧織造。而曹雪芹就是曹颙的兒子，曹頫的嗣子。

　　終康熙一朝，曹家備受恩寵，即便有官員彈劾曹家，康熙也都百般回護。這或許也為曹雪芹描摹貴族的豪奢生活提供了必要的生活經驗。

　　改宗引發二曹爭斗？

　　按照康棟東曹祖義二人研究，曹璽因為妻子當了康熙皇帝教養嬤嬤的關系，一家人平步青云，全是如日中天，超過了軍功高的曹振彥本家，于是，曹璽及后人想重新認祖歸宗的念頭便生發出來。

　　早在明末清初，作為異族的滿清入主中原，漢族各階層的反抗意識非常強烈。對于清軍中的漢族軍官兵，漢人認為他們是漢奸；清朝統治者認為他們擁有道德瑕疵，以至于后來乾隆皇帝專門列出《貳臣傳》來挖苦這些投降的官員。

　　有感于這樣的大環境影響，及長輩年幼被擄的無奈，得勢之后的曹璽家子孫更攛掇康熙皇帝在官方記錄的家譜中，改掉了曹世選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曹璽本家的祖先曹錫遠。這一改宗行為，引起了曹振彥家族人的憎恨，兩個曹家因此交惡。但因為曹璽、曹寅家正受當朝的康熙皇帝喜愛，曹振彥家只得忍氣吞聲。即便如此，曹颙的死，康棟東認為，也多半是由曹振彥孫子曹宜設計害的。“《紅樓夢》中秦可卿之死，可以解讀為兩個曹家爭斗的結果。”康棟東說。

　　曹振彥家族與后來的雍正皇帝、當時的皇子胤禛交好。康熙死后，雍正即位，大肆鏟除異己，父輩的老臣多被清理掉，曹璽、曹雪芹家被清理并不出意料。雍正六年，曹雪芹家被抄沒，從此曹雪芹家道中落，一蹶不振。“盡管乾隆時推行‘親親睦族’的和諧社會政策，赦免了曹雪芹一家，但也已經大不如從前。好在，這能支持曹雪芹用十年的時間進行小說的創作。”

　　根據康棟東曹祖義二人的推斷，《紅樓夢》是在大孤山歷時十年完成，其創作動機之一，就是曹頫勉勵曹雪芹將家族身世寫出來，是對“改宗之禍的反抗”。但因為家族式微且有死敵窺探，作者曹雪芹不得不制造眾多礙語、密語來掩蓋。“《紅樓夢》寫的是作者的家世，但作者把這些信息全部打散，糅進了整個小說中，因此若想要窮究非常困難。”康棟東說。

　　“不是吃飽了撐的，歡迎討論”

　　“費這么大勁考證曹雪芹是曹操的后裔、曹雪芹的身世問題，不是吃飽了撐的。”康棟東說。

　　對于《紅樓夢》的解讀，紅學界普遍認為，《紅樓夢》一書，包含一體兩義。明文是愛情悲劇小說，其中夾雜著用密碼暗語寫成的一段歷史。無怪乎與曹雪芹同時代的戚蓼生在為《石頭記》作序時稱“一手也而二牘，此萬萬不能有之事，不可得之奇，而竟得之《石頭記》一書。”可見隱于小說之下的內容之豐富，連同時代的人都無法窮盡，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能夠窮盡明了的可能性在逐漸減小。

　　解讀《紅樓夢》，發現背后隱藏的無奈與辛酸，揭示這部書的最終指向，也是中國文學、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不少學者的紅學研究工作，回過頭來看，很多都是做了無用功，浪費了許多寶貴的資源。如果有人的研究能最終解讀出這部小說，讓紅學的研究別那么嘈雜，那么可以說是功勞一件。”康棟東說。

　　康棟東認為，中國的歷史漫長，諸多歷史人物、事件、作品等都會存在類似的問題，如果現在能夠通過先進的技術結合文字考據等把《紅樓夢》的問題解決了，以后還可以解決更多的相關事情，讓真相更加明晰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