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駿(安徽)

　　《水滸傳》中的潘金蓮，才能不過是“又密有好”的針線活。《金瓶梅》中，潘金蓮卻是多才多藝。不僅能彈唱、會下棋，甚至還寫過情書。

　　比如，她在偷情期間給西門慶寫過一首《寄生草》：將奴這知心話，付花箋寄與他。想當初結下青絲發，門兒倚遍簾兒下，受了些沒打弄的耽驚怕。你今果是負了奴心，不來還我香羅帕。如把對錯暫放一邊，潘金蓮以曲代言，文辭通順，感情濃烈，把思念表達得淋漓盡致。

　　潘金蓮的才華跟她天生聰慧有關，也與她自幼受的教育有關。就像她的母親所說：“他七歲兒上女學，上了三年，字仿也曾寫過，甚么詩詞歌賦唱本上字不認的！”

　　《金瓶梅》實寫明代之事。潘金蓮的父親是裁縫，在明代，稍為家境好點的家庭都會讓女兒讀書識字，一方面是讓女子更好地識“禮”——“三從四德”。另一方面，朱元璋曾規定，宮中女官和秀女必須由民間識字婦女充當。讓女子讀書，就有了被選入宮的可能性。一步跳入龍門，家族都沾光。

　　但是，潘金蓮的父親在她七歲時就死了，家庭陷入困境。九歲的潘金蓮被賣到了王招宣府。在王府，那種正統的教育中斷了，潘金蓮改為“習學彈唱”。

　　明代的大部分人認為，女子讀書識字還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他們也強烈反對女子學習詩詞歌賦、吹拉彈唱。因為，學彈學唱，是虧損女德的事，而詩詞歌賦，有激發女子情欲的作用，所以“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才”著重指文藝才華。

　　然而，被賣入王府做婢女的潘金蓮就不一樣了，沒人再按正統的婦德來要求她。良家女子注重“禮”，婢妾就要看重技能才藝了。《袁氏世范》說，“夫置婢妾，教之歌舞，或使侑樽以為賓客之歡”。蓄養懂音樂、會歌舞的美女，是上至王侯，下至土豪的流行風尚，大家競相攀比。潘金蓮在王府開始了文藝訓練，后來被轉賣到張大戶家，仍然習學彈唱，并且專攻琵琶。因此，當西門慶第一次聽她自彈自唱一曲后，才會歡喜異常。

　　反觀西門慶正妻吳月娘，對詩詞歌賦就要陌生得多。《金瓶梅》第二十一回，吳月娘雪夜祝禱，保佑西門慶早生一子，不想被西門慶聽到。于是，冷戰多日的夫妻和好。在慶祝家宴上，潘金蓮就讓四個丫鬟唱了一曲“南石榴花·佳期重會”，來暗諷吳月娘。西門慶馬上反應過來，追問是誰點的，卻沒有點破，吳月娘卻絲毫無感。后來，西門慶向孟玉樓解釋，“他說吳家的不是正經相會，是私下相會。恰似燒夜香，有心等著我一般。”一下就看穿潘金蓮的用意。孟玉樓不得不佩服：“六姐他諸般曲兒到都知道，俺們卻不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