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邊的黃賓虹雕像,就是按這張照片來建的。
黃賓虹親訂的潤例。
今年3月,黃賓虹大展將在浙博開展
作為中國近現(xiàn)代具有代表性的藝術家,黃賓虹先生的點點滴滴,都是藝術界關注的熱門話題。不久前的全國文物普查中,浙江省博物館重新系統(tǒng)整理了黃賓虹先生的文書檔案,總計6000余件。除了研究黃賓虹的治學、交游之外,浙博書畫部主任趙幼強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黃賓虹的潤例。
潤例,就是書畫家寫字畫畫的價格標準。過去書畫家都靠賣字畫為生,談潤例是很坦蕩蕩的。那么,黃賓虹的潤例是多少呢——1946年,黃賓虹為自己親訂的潤例為:山水每方尺五萬元,花卉篆聯(lián)減半。
按照當時的購買力,他一幅山水畫,可以換500個雞蛋。
今年3月25日~5月18日,浙江省文化廳、中國美術學院、浙報集團將聯(lián)合推出黃賓虹誕辰150周年紀念大展,屆時,浙博孤山館區(qū)將展出200余件黃賓虹的山水、花鳥和書法精品。更多黃賓虹的秘密,你可以等到這次大展,再來探一探。
一張山水畫
等于500個雞蛋
黃賓虹先生去世后,將自己的遺作及所藏書籍文物等萬余件,全部捐獻給國家,由浙博收藏。經過三年多的整理和清點,這些遺作遺物才列具完整的清冊,其中包括:自作書畫5000多件,收藏古今書畫1000余件,古印近900方,銅、瓷、玉等各類文物近500件,碑帖藏書近2000種,文稿、信札“一木箱”。
這號稱“一木箱”的文稿和信札,其實數(shù)量很大,有的一小疊里,就裹著數(shù)百件。大到黃賓虹和他人的書信往來、研究、手稿,小到他的住院證明、全國政協(xié)會議簽名冊、代表證,甚至一張小紙條。
其中,有些資料已經出版,比如傅雷寫給黃賓虹的100余封書信;也有一些新發(fā)現(xiàn),反映了他在治學上的成就,比如黃賓虹畫的古璽手稿,數(shù)量數(shù)以千計,特別精彩。
書畫部主任趙幼強過目了所有資料,最讓他吃驚的,是數(shù)量龐大的求畫書信,毛估估,總數(shù)不少于一半,也就是2000多封。
“按照每封信求兩張來算,起碼有4000多張作品。”更何況,有些信求畫多件。
趙幼強說,可見,黃賓虹作品的存世量之巨大。
資料里,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份黃賓虹的潤例。
那是1946年,物價飛漲,83歲的黃賓虹重新制訂了“虹廬畫例”(虹廬是黃賓虹的別號),“山水每方尺五萬元,花卉篆聯(lián)減半,雙款題跋詩文另議,潤金先惠空函不答。黃賓虹自訂”——這份潤例,很貨真價實,因為,從作畫所費的功夫上說,花鳥可能半天就能畫兩張,而一張山水則要畫一周。
在當時的書畫圈,書畫家并不以言錢為恥,這樣的潤例不是個例。就拿齊白石來說,1920年他自寫了“賣畫不論交情,君子有恥,請照潤格出錢”的字幅,掛在客廳顯眼處,甚至標明“花卉加蟲鳥,每一只加10元,藤蘿加蜜蜂,每只加20元。減價者,虧人利己,余不樂見。”
那么,這樣的潤例,算是高收入嗎?
根據(jù)《大眾晚報》1947年7月30日的資料,1946年,100法幣只能換一個蛋,到了1947年,只能換到一只煤球或三分之一根油條,到1948年,則只相當于4粒大米了?梢,黃賓虹的一張畫,在最多的時候,也就500個雞蛋。據(jù)說,1946年齊白石到南京、上海辦畫展,帶去的200多張畫全部賣出,帶回來的“法幣”連十袋面粉都買不到,第二年,他索性掛出了“暫停收件”的告示?梢姡麄兿硎艿拇,和今天書畫家們還是有差距的。
朋友求畫的信件。
他不是
不食人間煙火的畫家
從這些書信看,當時向黃賓虹求畫的人非常多,親戚、好友、同事,還有很大一部分社會名流,比如郭沫若、夏衍,都曾向他求過畫。
黃賓虹的賣畫高峰期,基本集中在上世紀一二十年代至新中國成立前。之后,社會變革,貧富差距減少,購畫的需求急劇下降。
1948年秋,黃賓虹應國立藝術專科學校之聘,任國畫教授,全家從北京遷往杭州,居住在棲霞嶺31號一座單獨的寓所里。從此,他開始進入靜心創(chuàng)作的藝術巔峰時期,作品也不再有商業(yè)味?梢哉f,杭州七年,是黃賓虹創(chuàng)作最理想化的時間。
趙幼強說,市場化不僅讓黃賓虹不為柴米油鹽煩惱,也促進了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
“黃賓虹賣畫,更多還是為了以商養(yǎng)藝。他需要很多素材,需要買收藏品,創(chuàng)作上的開銷非常大,他不可能光靠工資來養(yǎng)活他的創(chuàng)作。”
“大家都知道他和傅雷經常探討藝術,其實,很多探討是在辦展賣畫的過程中完成的。傅雷經常通過市場的反饋來引導黃賓虹。”
比如說,當時的求畫者通常很直接,畫什么地方山水,都是點名要求的。蜀中、桂林、黃山、浙東山水,黃賓虹都按照要求完成。有人說,黃賓虹的山水不是從自然中獲得的,但看到這些書信之后再去觀察他的作品,會發(fā)現(xiàn)他的山水畫還是與自然有對應的。當然,他通過了自己的藝術創(chuàng)作手法來表達。
對此,黃賓虹的太太宋若嬰曾有段回憶——一次,一位友人以四川山水為主題請黃賓虹畫一部冊子,“他畫了峨眉寫生的真山真水,畫得漆黑,可是神氣很佳。結果,這個人是江蘇人,對于高山峻嶺看得較少,就嫌黃賓虹畫得太黑,不太漂亮,心中不太樂意。其實這本冊子真是他通過游覽寫生所得的美好山水,通過自己的情意反映在畫上,可以說是他得意的筆墨。”
當時,在上海舉辦展覽的畫家,都喜歡在展覽前請客,來者都是富商巨賈,展覽會一開幕,這些人便來定畫,所謂“捧場”。黃賓虹很看不慣這些,有些富商拿錢來要畫,他會拒絕,但只要是真誠求他畫的人,他都愿意給。
有些人因為經濟困難拿了黃賓虹的畫去賣錢,他就對太太說:“我給人家的畫,賣不賣由他,如他賣了,我等于在經濟上幫助了人家,也是好事。”
這些年,趙幼強一直在深入研究黃賓虹,這一次專門提出黃賓虹潤例的問題,是因為他認為現(xiàn)在的黃賓虹研究過于主觀,而他“反對把黃賓虹神圣化”。
“黃賓虹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藝術家,他之所以成功,就兩個字——勤奮。黃賓虹不是什么天才畫家。這么大量的作品和手稿,一般人無法想象。這給了我們一個提示,藝術是在學習中前進的。黃賓虹晚年變法,完成了自己的藝術巔峰創(chuàng)作,正是因為他在學術研究中不斷體會創(chuàng)作。”
“對黃賓虹的研究必須要耐下心來,他的信件和著作都客觀呈現(xiàn)了他的成長經歷,黃賓虹不需要主觀的評價。”趙幼強說,現(xiàn)在浙博正在進一步做的,是逐步開放黃賓虹的資料,通過進一步的整理,向觀眾和社會呈現(xiàn)一個更為客觀的黃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