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劇絕活變臉
川劇絕活吐火
川劇《秋江》劇照
川劇絕活滾燈
青春版川劇《中國公主杜蘭朵》劇照
公主刁蠻任性,國王糊涂可愛,幽默的“小丑”每每出場總惹人捧腹……川劇《中國公主杜蘭朵》改編自《一千零一夜》中的故事《圖蘭朵》,講述了西方人想象中的一個關于中國公主的傳奇。
“真正美輪美奐,想不到川劇在魏明倫先生的筆下,竟然光彩到如此境界。”觀眾感嘆說。
“巴渝鬼才”魏明倫從普契尼的原作中提煉形成了嶄新的思想主題,給故事賦予了全新背景,以川劇獨特的表演形式重新演繹了西方人眼中所看到的這一中國古老的傳說故事。
從傳統到現代,從東方到西方,川劇,這個有著300余年歷史的地方劇種,自誕生伊始就打上了蜀地風土人文的深刻烙印,詼諧酣暢,韻味十足。
歷史回眸,“蜀戲冠天下”
在中國傳統戲劇中,川劇有著獨特的藝術品貌與個性,是中華民族文化傳統中一條悠遠的血脈。扎根巴蜀,川劇繼承了戲曲母體的“遺產”。
川劇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先秦乃至更早的時期,而后兩漢的角抵百戲,為早期的川劇奠定了基礎。戰國名篇《宋玉對楚王問》中有“其為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所謂“下里巴人”,即是四川民間歌舞或者歌者舞者的代稱。三國時期,出現第一曲諷刺喜劇《忿爭》,可謂川劇喜劇的鼻祖。至唐五代時期,出現了“蜀戲冠天下”的局面。
現代意義上的川劇,應該說是在宋元南戲、川雜劇、元雜劇的基礎上產生于明代的“川戲”。明末清初,移民入川,會館林立,南北聲腔劇種相繼流播于四川各地,在長期的發展衍變中,與四川各地方言土語、民歌小調融合,逐漸形成了具有四川特色的聲腔藝術。清代乾隆時,在本地車燈戲基礎上,吸收融匯蘇、贛、皖、鄂、陜、甘各地聲腔,形成含有高腔、胡琴、昆腔、燈戲、彈戲5種聲腔的、用四川話演唱的“川劇”。
高腔是川劇中最重要的一種聲腔,是戲曲四大聲腔之一,兼有高亢激越和婉轉抒情的唱腔曲調。川劇理論家李調元的門生溫莊亭詩曰:“路多通嶺背,人半住林間。耕牧時無事,高腔唱往還。”可知川劇中的高腔在乾隆年間,已經成為蜀中最主要的聲腔。高腔源于江西弋陽腔,明末清初已流入四川,楚、蜀之間稱為“清戲”。在保持“以一人唱而眾和之,亦有緊板、慢板”的傳統基礎上,又大量從四川秧歌、號子、神曲、連響中汲取營養,豐富和發展了“幫、打、唱”緊密結合的特點,形成具有本地特色的四川高腔。
魏長生被譽為是川劇的創造者,他創造了川劇的正宗高腔,即四川高腔。
魏長生是乾隆時期著名花旦。字宛卿,行三,人稱魏三。幼隨父母居成都,20余歲時就開始自編自演新戲。乾隆四十四年(1779),魏長生挾秦云蜀棧的雄風,率領秦腔戲班入京師,以川梆子《滾樓》一劇,名動京城,“凡王公貴位,以至詞垣粉署,無不傾擲纏頭數千百。一時不得識交魏三者,無以為人。”六大班子也為之減色。
后人普遍認為,《滾樓》的成功,是川劇作為一種新的地方戲得到公認的標志。
魏長生飲譽京華,京師梨園以川旦為優。各地方戲皆向魏長生師徒取經。乾隆五十七年(1792)前后,魏長生返回四川,在成都住10年之久,常與李調元一起切磋劇詞、聲腔、表演,繼續推動川劇藝術的發展。
梨園風騷三慶會,川劇俏梅別枝開
8個戲班、100多位演員、琴師、鼓師……1912年,康子林、楊素蘭、蕭楷臣、李甲生等川劇名角在成都華興正街悅來茶園(今錦江劇場)聯合組建起“三慶會”,川劇真正的繁榮這才開始。
以往四川戲曲班社多按不同聲腔組班,自三慶會開始,匯集昆、高、胡、彈、燈5種聲腔,川劇才進一步被人們確認,趨于定型。
三慶會以“脫專壓之習,集同業之力,精研藝事,改良戲曲”為宗旨。重視演員的文化素質,成立了“升平堂”,對演員重文化、求藝術、講基功、說戲理。還在成員中進行口德、品德、戲德的教育,除舊戲班的積習,凈化演出內容,實行按藝術水平高低民主評定工價而論質付酬的“分賬制”等。在三慶會幾十年的發展歷史中,“五腔合唱揚蜀籟,八班聚首舞一臺,改良舊戲倡悅來。豎巨牌,一代雅風開。”謂為“川劇正宗”。小生康子林、蕭楷臣,旦行楊素蘭,凈角周輔臣、劉錫侯,須生周名超、尹華軒,小丑唐廣體、劉育三……三慶會在長期藝術實踐中,積累了一大批常演不衰的保留劇目,團結和造就了不少優秀人才。
康子林是三慶會重要的臺柱子。在20世紀初葉的川劇舞臺上,康子林是叱咤風云的人物,同行和戲迷都尊稱他為“康圣人”。如今,許多老一輩的鐵桿戲迷,說起他主演的《八陣圖》、《評雪辨蹤》等名戲,仍是贊不絕口,津津有味。他文武雙全,與川東名角曹黑娃同演《水漫金山寺》,被傳為佳話。“功蓋三慶會,名成八陣圖。演八陣以成圖名相千古名伶千古,繼仲尼而稱圣南海一人西川一人。”不可不謂為“戲圣”。
楊素蘭是三慶會的首任會長。其表演技藝高超,除主工青衣、正旦外,還兼演其它旦行。她表演細膩,唱腔清脆,極富感情。扮演中年婦女,儀態端莊,聲形俱佳,《長生殿》、《金釵鈿》、《風箏誤》、《離燕哀》都是她的拿手好戲。
有著川劇界“小生泰斗”之稱的易征祥是三慶會的元老之一,也是最后一個角兒。因記戲數目多,同行曾送他綽號“易萬本”,可謂川劇界不折不扣的“活字典”。易征祥既可“渥丹傅粉舞翩躚”,又首創了川劇絕技踢蠟臺。從折子戲《放裴》中便可一窺。
都說變臉絕技,卻不解川劇文雅詩意
以文化守成之名,打量起當下的戲劇藝術:當代川劇在輝煌,也在衰落。
川劇的一大特色是運用托舉、開慧眼、變臉、鉆火圈、藏刀等特技來刻畫人物性格,展現舞臺多彩而神秘的氣氛。吐火、變臉、滾燈當然熱鬧,卻也讓人揪心。變臉是川劇一個特技,能夠在近距離、短時間內通過臉譜的快速變換給人以新奇、驚喜、震撼的感覺,為人們所熟知。
但是對于當下不了解戲曲的一些人來說,川劇似乎只是憑著變臉等“一次性”的當眾表演,存活于現實的審美活動之中。
對于中國傳統戲劇,如果選擇一個這些年最讓人痛心疾首的項目,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田青的回答是“川劇”。“作為一個地方戲中的大劇種,川劇的聲腔特色、幫腔技巧等都值得大書特書,但現在留在臺上的似乎只剩下一個‘變臉’。如果說川劇是一個完整的人,那么‘變臉’僅僅是它的一個指甲蓋,指甲蓋可以描紅、可以做美甲,但用它代替整個人或者說放大到看不見人,那么人得病了怎么辦?”
缺乏整體性保護讓真正的川劇藝術顯得蹩腳了許多。其實川劇不但好看,還更好聽。蝶衣彩妝,唱、念、做、打齊全,妙語幽默連篇,器樂幫腔烘托,程式化動作含蓄又寫意。川劇藝術孕育著生活之大俗與大雅。
都說看不盡的川劇,擺不完的龍門陣。四川方言,俏皮多姿,讓川劇喜中帶詩。比如《秋江》的對話:
陳姑:噯!艄翁:那么高了,還矮呀!陳姑:咹!艄翁:飛遠了,按不到了!
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曾評述川劇“川丑都有書卷氣”,川丑往往是閑中作色,輕輕一筆,使人越想越好笑。 川劇許多丑戲并不熱鬧,倒是“冷淡清靈”,有牛鬼蛇神,亦不乏風情月意。川劇文學俗中見雅,自具文氣。“更闌靜,夜色哀,月明如水浸樓臺,透出了凄風一派。”從《情探》戲文中可見川劇優雅如是。梁啟超曾贊譽《情探》作者趙熙“直聲在天地,詩名滿人間”。
妝得新容顏,再唱楊柳枝
說到川劇最輝煌的年代,一場廟會,甫一上演,萬人空巷,觀眾涌動。但“文革”期間,川劇與全國其他劇種一樣,被當作“封資修毒草”掃除,讓多少川劇人一咬牙一跺腳,悵然離開。
1979年,鄧小平途經成都短暫停留之際,興趣盎然地觀賞了《迎賢店》、《別洞觀景》、《拷紅》等川劇傳統折子戲的名家演出。從此,川劇在全國率先開禁“傳統戲”,迎來了黃金10年,精品迭出。這10年稱得上是川劇的極盛時期,卻也短暫。
20世紀80年代中期,觀眾已不滿足于僅有的傳統戲,藝術創作卻遲遲跟不上大眾的需求。傾巢之下,豈有完卵?“振興川劇”的口號已經說明了川劇的不景氣。
神秘的技法不斷消失,整個川劇行業也面臨著人才斷層、新劇創作乏力、名角兒稀缺等“疑難雜癥”,甚至有的藝人蹬起了三輪、擦起了皮鞋、補起了鐵鍋。
2006年,川劇已被赫然列入瀕危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預示著它即將消失的危險處境。
回眸歷史,不禁冥思:大浪淘沙,古老的川劇藝術長河里,有多少沉睡的英雄古詩等待著一支蘭舟,與君識?
“最大的問題是,川劇在丟失自己的觀眾。而觀眾,恰恰是一門藝術最根本的根基。”作為30年來川劇振興歷程的見證者,魏明倫認為,所有的戲曲本質是大同小異的。川劇的高腔可能特點太鮮明,難以傳唱,但是川劇中有大量非常優美的唱段和折子戲,比起現在很熱的一些戲劇種類來說,其實優勢要大得多。
問題在哪里?“關鍵問題是川劇失去了觀眾,沒有去培養觀眾。”魏明倫認為,本土藝術、古老藝術如果不跟隨時代傳播手段的變化而變化,一定會越來越弱勢。川劇也需要電視、網絡這些新的大眾媒體的參與,建立和培養新的戲劇欣賞通道和群體。
并不是所有的古老戲曲藝術在全球多樣文化的沖擊下都自身難保。角色是容易被遺忘的,而母體文化的精髓卻歷久彌新。
妝得新容顏,再唱楊柳枝。
上世紀80年代開始振興川劇后,魏氏川劇《潘金蓮》一炮而紅,從內容的顛覆到“穿越”時空的表現形式,掀起一場社會熱議,成為中國荒誕劇與婦女思想解放的先鋒,并將影響力不可遏止地擴散到了海內外。
川劇的傳承與發展,需要的仍然是好的劇本,好的形式和有效的傳播。
舞臺是一個抽象的空間,正是演員賦予了其藝術流動性;藝術是一個時空的合體,正是人的生命讓之有了靈魂;仡櫞▌∷囆g之路,成都市川劇院副院長王超坦言:酸甜苦辣皆有之。從事傳統文化事業很辛苦,寂寞、清貧,難以獲得與付出相匹配的回報。然而,無數川劇人仍然用心呵護這門藝術,讓川劇在現代文明的洗禮和考驗下,承前啟后,砥礪前行。(本文特約顧問:劉 禎)(本版圖片均為資料圖片) (原標題:川。航癯兡槨±蠘湫禄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