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青年玉石雕刻家劉曉波創作的獨山玉作品《春》,獲二○一一年中國玉石雕刻“天工獎”金獎。
引子
“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鎮平人無論構建起多么大的“玉石帝國”,都不該忘記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仵永甲,是一位農民。
沒有仵永甲,也許就不會有鎮平人馳騁中國玉石界的今天與未來。
仵永甲(1878年~1952年),鎮平縣石佛寺鎮人,著名琢玉工藝家、雕刻家,中國四大制玉名人(烈裔、邱處機、陸子岡、仵永甲)之一,代表作品有《滾龍玉鼎》、《濟公》等。
“四大制玉名人”只是一說,他是鎮平玉雕的奠基人,卻毋庸置疑。
仵永甲出身貧寒,14歲拜師琢玉,悟性超然。
天縱英才,勢必與天地相往來,師法自然——他以現實生活中實物為樣本,雕琢的青蛙、螳螂、蟈蟈,栩栩如生。
清末民初,鎮平玉雕主要生產帽花、手鐲之類的裝飾小品。仵永甲不但雕琢昆蟲、動物,而且雕起了關公、濟公、岳飛;觀音、如來、真人。
是仵永甲把鎮平玉雕引向雕琢人物、花鳥、瓶爐等陳設性擺件的軌道,讓鎮平玉雕整體水平跨上了新的臺階。
《鎮平縣志》記載:1914年秋,南陽鎮守使吳慶桐看到他的作品后,請他到南陽琢玉,做了兩尺多高的《滾龍玉鼎》;1915年,袁世凱稱帝,吳慶桐請仵永甲為袁世凱雕琢了一套酒器,深受袁世凱喜愛;1915年,袁世凱病重,吳慶桐再請仵永甲為袁世凱雕琢香爐、龍錢、鳳錢等,其后,香爐等隨袁世凱葬在安陽袁林。
不說吳慶桐,不道袁世凱。
無論如何,一個農民“通了天”,鎮平玉雕“通了天”。
如果沒有仵永甲“通天事件”深遠回響,試想:1949年后,在南陽玉器廠已經興辦的情況下,國家是否會在不產片玉的鎮平布局鎮平縣玉器廠,特別是石佛寺玉器廠。而且石佛寺玉器廠布局鄉野,藝人亦工亦農,還是“全國11大外貿口岸公司重點貨源單位”。
抗日戰爭,鎮平玉雕幾乎藝絕人亡。
如果不是1949年后興建了石佛寺玉器廠,等到1978年,鎮平玉雕真的會是藝絕人亡。
因為國家在鎮平布局玉雕企業,鎮平玉雕在那個特殊時期不但沒有受到影響,反倒因為國家急需賺取外匯,而獲得大的發展:1971年,全縣玉器生產廠家發展到139個,從業人員5418人;1974年,全縣外貿收購玉器949.6萬元,占全縣外貿收購總額1490萬元的64.6%,鎮平由此成為河南省外貿系統第一個勇超1000萬元大關的縣。
正是外貿,為鎮平積蓄了改革開放后“炒”起中國玉石玉雕內需、順利轉型的無窮力量。
至2010年底,鎮平縣境內有玉器加工企業(戶)1.2萬家,玉石玉器經營門店2萬多家;在鎮平縣境外從事玉石玉器雕刻經營的鎮平人,不下30萬人。
而今,鎮平人已左右著中國玉石玉雕市場。
但是,自2003年以來,每屆南陽(鎮平)玉雕節期間,河南方面都要舉辦“陸子岡杯”玉雕精品展評活動。
蘇州的陸子岡,固然是杰出的琢玉工藝家;鎮平的仵永甲,何嘗不是杰出的琢玉工藝家呢?
陸子岡與鎮平玉雕風馬牛不相及,仵永甲與鎮平玉雕打斷骨頭連著筋。
為什么不是“仵永甲杯”?
魯明均探索獨山玉雕
在鎮平,仵永甲傳世作品只有一件,就是《濟公》。
濟公手托酒壺、睜著大眼、張著大嘴、半裸身軀醉坐于地,頗為生動傳神。
破帽、眉毛、眼珠是黑色的,其他部位,都是一色的白。
近年來,張克釗等巧借獨山玉的黑、白俏色,雕刻出不少頗富生活氣息的好的人物作品,創出了一條獨玉雕刻的新路,受到業界的關注與贊許。
看上去,張先生的這些創新之作,取色與《濟公》頗為相類。
仵永甲是獨玉黑、白俏雕人物的先驅?
“哈哈,《濟公》哪可能是獨山玉呢?那大嘴,就是仵永甲,也摳不出來呀!別說獨玉,就是岫玉,他也摳不出來。那時候,哪兒有摳這活兒的工具呀!”玉雕老藝人仵金滿說,“獨玉硬度7,岫玉硬度4,都摳不出來的。只能大理石漢白玉什么的,硬度是2,摳著還差不多。”
聞聽仵先生的話,再細瞧《濟公》,發現破帽、眉毛、眼珠的黑色,似乎都是染上、畫上去的。
染與畫,絲毫不會削弱《濟公》的藝術力量。甚至比巧借俏色,更富創新性。
何況洛陽龍門石窟盧舍那大佛“新鮮出爐”時,還畫著小胡子呢?只是歲月洗去了盧舍那大佛的鉛華而已。
大理石漢白玉,硬度不夠,能畫上且百年而不褪色,能染上而平添藝術感染力,為何不畫不染呢?
這,何嘗不是一位杰出的琢玉工藝家對石性的深刻體認?
這,何嘗不是其對石性深刻體認之后的創新之舉?
當下,總是強調石頭的“純天然”、俏色的“純天然”,那是因為我們被眼下無孔不入的拙劣造假與染色給嚇怕了。
工藝品看重材料的完美性,藝術品張揚思想與內涵,似乎并不在乎材料的完美無瑕。
其實,只要作品需要,玉雕何嘗不能“畫蛇添足”呢?
《濟公》“畫”了,那么鎮平玉雕史上的另一件經典作品《銀球傳友誼》則“添”了。
1973年,魯明均設計、陳同欣雕琢的《銀球傳友誼》,巧用獨山玉天然醬紫、乳白俏色,分別雕刻成球拍、乒乓球,并借鑒插花藝術,以綠松石雕刻出由牡丹、荷花、月季、玉蘭花、菊花等構成的插滿鮮花的花籃,形象而生動地傳達了中國人民熱愛和平的愿望。
《銀球傳友誼》被國家精選為“中美關系打破堅冰”后,新中國“首次赴美展覽”的全國8件玉雕作品之一,現珍藏于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魯明均(1937年~2007年),方城縣人,1956年方城師范學校畢業后到鎮平縣彭營鄉中心校任教,學過美術。調入鎮平縣玉器廠后,于1961年到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進修,并在北京玉雕廠師從著名玉雕藝人王樹森學習兩年,擔任廠技術研究室主任。陳同欣,鎮平人,曾赴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進修,并擔任鎮平縣玉雕廠車間主任、縣玉雕研究所所長。
魯明均、陳同欣為鎮平玉雕的發展與創新,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們在獨山玉雕刻上的探索,已經成為鎮平玉雕走向未來的財富。
《銀球傳友誼》是第一件獨山玉經典雕刻作品。
盡管《銀球傳友誼》已“落戶”美國,但它將永遠啟迪鎮平玉雕藝人去體認獨山玉,創作出不朽的傳世之作。
藝術品張揚個性與思想。千篇一律的東西,只能是工藝品。
玩弄技藝、玩弄材質,雕一輩子玉、掙一輩子錢、毀滅材料無數,留不下一件自己的代表作,豈不可嘆、可悲?!
仵應汶拷問獨山玉雕
就玉而言,南陽獨山所產的獨山玉,也叫獨玉,的確歷史悠久。
考古證實,早在新石器時代先人就曾以獨玉琢磨過穿孔玉鏟,元代獨山玉作品《瀆山大玉海》,更是震古爍今。
但是,盡管獨山玉是中國四大名玉之一,可歷史的星空上,似乎沒有出現過什么好的獨山玉材料。
都是黑白雜陳的“蛤蟆眼”。就連《瀆山大玉海》,都是黑白雜陳的“蛤蟆眼”。
都是琢磨手鐲什么的材料。
如果不是2003年專家將《瀆山大玉海》記在了獨玉門下,歷史上,獨玉雕刻作品,也就是個“一窮二白”了。
獨玉獨玉,自然有其獨特的地方。
和田玉也好、岫玉也好,都是籽料溫潤、籽料好。獨玉恰恰相反,籽料,也就是個“蛤蟆眼”;山料,五彩繽紛,勝于翡翠,是世界上色彩最為多樣化的玉種。
1949年前,都以為獨玉枯竭了;沒想到引入現代開采技術后,獨山玉來了個“歸去來兮”,而且面貌煥然一新。
山料,依賴現代開采技術。炸山開采獨山玉,始于1958年。獨山玉礦開采探礦,也由半機械化到實現機械化,目前主要機械有空壓機、鑿巖機、礦車、汽車及輕型鋼軌等設備;玉礦開采也引入了“靜態控制爆破”和“金剛石鏈條鋸切割”技術。
獨玉山料,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各種各樣過渡色,自然流暢,一如水彩般暈染開來。
獨玉山料顏色,無所不備,堪稱炫彩繽紛,萬象紛呈。
橫空出世的獨玉山料,把毫無準備、毫無歷史乃至現實可以借鑒的鎮平玉雕藝人震得目瞪口呆。
仵金滿雕了一棵白菜,嘩啦啦,都雕白菜……
因為不知道如何去雕獨山玉,那時的獨山玉山料幾毛錢一公斤,都沒人要,價格低得甚至不如白菜……
妙用俏色,發掘獨玉山料的色彩特征,無疑是獨山玉雕必須遵循的法則。
“獨山玉有獨山玉的語言,它自己會說話的。很多人跑題了,大部分模仿牙雕什么的。牙雕和玉雕,那是兩回事呀。高仿,能把獨山玉的精神仿出來嗎?”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仵應汶說,“獨山玉,‘獨’在色彩,怎么更好地利用好色彩,讓色彩說話,最重要。”
“黑、白的,適合做人物,張克釗基本找到了自己的語言。劉曉強提出‘順色立意,依形造勢’,延續了我的‘隨形雕刻’的理解。”仵應汶說,“色彩繽紛的,比較適合做花卉、花鳥、自然山水。”
目前,許多藝人把獨山玉雕搞得枝枝丫丫,不敢拋光。一拋光,都給拋“殘廢”了。
和田玉本身有油,獨玉沒有。不敢拋光,就只能上油。暫時有好處,很快也就蒸發了。
“由于雕得沒法拋光,只能把它赤裸裸地放在空氣里。你想,不穿衣服,風吹日曬,皮膚能好嗎?大氣,很快就會把它腐蝕了。”仵應汶說,“拋光以后,封蠟,就是上‘護膚霜’,把玉石的毛孔給封起來,這樣才能保存長久。”
拋光,更是把材料的本質給露出來;本質露出來,才美、才說話了。
獨山玉拋光目前還是一個空白。
“今年,我要把獨山玉拋光作為一個課題去研究,總結出一套流程,貢獻給社會去推廣……”仵應汶說。
“大師,必須肩負社會責任。”河南省工藝美術協會會長張玉骉說,“誰是真正的大師?仵應汶就是,他正在帶動整個玉雕行業走向未來……”【原標題:歸去來兮獨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