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聲就是叫賣聲,各地有各自的市聲文化。在許昌,叫賣俗稱“吆喝”。常言道:賣啥吆喝啥。農民叫賣自家地里出產的東西,毫不講究,直接放開嗓子吆喝:
“誰買蘿卜!”
“誰要菠菜!”
“賣西瓜了!”
而有一定叫賣經驗的商販則很講究,叫賣多用方言,吐字要清晰,聲音要洪亮,而且抑揚頓挫,有一定的韻味。有些叫賣還配以簡單的擊打樂器,顯得非常熱鬧。不同行當都有其固定的叫賣模式,這些模式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已經約定俗成,即使顧客沒聽清叫賣的內容,根據叫賣者的語氣、語速、語調也能判斷出他們是賣什么的。
賣豆腐的除了嗓門大、底氣足之外,還有個講究,豆腐的“腐”和“父”同音,如果把“腐”字喊得太突出,就會有人似乎是無意中答應一聲,平白當了回兒子,能算不吃虧嗎?所以,叫賣時把“豆”喊得字正腔圓,而把“腐”字喊成“乎”,音調也陡然降低,就成了“豆——乎哦”。賣小雞的、賣漿面條的也都用大嗓門:“賣——雞娃嘍”,“賣”字叫得非常嘹亮,用升調,而且聲音拉得很長,而“雞娃嘍”三個字發音很快,幾乎聽不出叫的是什么;叫賣漿面條更有特色:“漿面條兒——”女人的叫聲,尖,非常尖,“漿面”二字發音很快,“條”字兒化后拉得較長。
“找頭發換針”是過去走街串巷經營小百貨的代名詞,顧客可以用錢買他們的商品,也可以拿廢銅碎鐵、破布頭舊鞋子等去“換”,尤其是用頭發換,他們更喜歡,所以他們就吆喝“找頭發換針”。經營者拉著一輛架子車,車的前半部分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箱子,箱子蓋兒是玻璃框做的,箱子被隔成了許多小格子,里面裝著針頭線腦、別針兒頂針兒、小鏡子、紅頭繩、木梳子、竹篦子等,有的還捎帶經營當時非常流行的兒童食品——糖豆和江米蛋兒;車的后半部分用來盛裝回收上來的東西。“找頭發換針”的顧客主要是婦女和兒童,所以,叫賣的聲音要盡量地委婉一些、動聽一些、親切一些。“找頭發換針——”或“找頭發換針,換江米蛋兒、換——別針聲兒——”聲音細膩悠長,音質甜美,最后一個字拉得很長,音調由高到低,慢慢消失,讓婦女和孩子們聽了之后覺得很友好、很安全。
聲音拉得最長、最婉轉悠揚的叫賣當屬磨刀剪者,他們肩扛一條長板凳,斜跨背包,背包里裝著戧刀、磨石等工具,一步一踱,很有派頭的樣子,“戧——剪子來——磨——菜——刀——”幾乎一字一頓,聲音高亢、拉得很長。
最滑稽的叫賣聲是那些修補鍋、盆者發出的,這些手工經營者多來自安徽,他們把修補鍋、盆叫“轂轆鍋”,也許是“錮漏鍋”。招攬生意時,操著生硬的許昌方言叫喊:“轂轆鍋——釘——鍋。”第一個“鍋”字和“釘”字聲音響亮、拉得很長,第二個“鍋”字發音較低、戛然而止,讓人聽了很憋氣,總覺得還有些什么沒吆喝出來。
過去,有一種以閹豬為生的人,“閹”在方言中稱“擇”,所以人們稱這些人是“擇豬的”。他們騎著自行車,車把上插一紅纓子,叫賣時聲音很怪、很玄乎,“擇——豬兒哦。”“擇”字發音尖細悠長,“豬兒哦”發音急促,三個字幾乎是一個音節,還捏著腔兒,像雨后青蛙的叫聲。
叫賣時配以敲打器樂,能吸引人們的注意力,敲打一陣兒再叫賣,很能招攬顧客。敲打樂器不是亂用的,不同的行當有固定的樂器,比如:“咚咚咚”,撥浪鼓一響,就表明貨郎進村了;“梆——梆、梆。”梆板一響,那就是賣油郎來了。有些精明的小商販,把所賣商品編成順口溜,如賣江米糕:“江米糕、江米糕,老頭吃了不彎腰;江米糖、江米糖,小孩吃了不尿床。”又如買老鼠藥:“夾子打、籠子捉,不如俺的老鼠藥(“藥”在許昌方言發“喲”音);老鼠藥、老鼠藥,老鼠吃了跑不脫;大老鼠吃了蹦三蹦,小老鼠吃了當場不會動。”這些叫賣聽起來滑稽可笑,但能讓顧客牢牢地記住,廣告效應奇佳。
現在,經營者把叫賣聲錄了音,用電喇叭一遍接著一遍地播放,“快來挑,都來買,兩雙襪子要三塊。”從早叫到晚,實在讓人心煩。(韓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