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垕(讀音“后”)有“活著的古鎮”之稱,是中國五大名瓷之一鈞瓷的發祥地。盛夏時節,在當地鈞瓷研究學者李建峰先生熱情相陪下,我們走進了這片神秘的土地,感悟歷史長河里那一葉漂逝的小舟……
“皇天后土”變身“中原潘家園”
從大廣高速河南禹州市北出口向西驅車20多分鐘,便到了目的地。從地理位置上看,神垕地處豫西南伏牛山脈,西臨牛頭山、鳳陽山,南接大劉山,北靠云蓋山,橫亙在鎮中間的乾明山把全鎮分成兩個狹窄的盆地,一條小河潺潺流過境內,是一塊山環水抱、物華天寶的風水寶地。據記載,神垕曾是中國第一個朝代——夏朝的都城,歷史上曾經有過四次受到皇封的榮耀,至今“垕”字僅為此鎮所獨用,為皇天厚土之意,使得這片古老的土地又增添了許多神秘的色彩。
中午,品嘗了當地民俗小吃后,我們便漫步在古老小鎮的街巷里。它的顏色因風雨歲月而褪落成一片灰色,不論是青磚墻面或瓦屋頂長出的莠草,或是墻上的藤蔓及墻角的苔蘚,都證明這里經過了漫長時光的洗禮,不過仍可看出當年老街兩側店鋪林立、人馬熙攘的繁華景象。
街巷兩旁深宅大院不少,如溫家大院、白家大院、王家大院、霍家大院、苗家大院、苗家祠堂等,就連炮樓、古民居、鹽商會、伯靈翁廟、古戲樓等飽經風霜的古宅老屋也完好保存。許多款式的瓷器就被層層疊疊擺放在古街兩旁的院落里、老屋的貨柜上,洋溢著濃濃的瓷文化氣息。在老街的墻頭、門垛上還隨處可見一種稱為籠盔的圓筒狀、土黃色的陶器,筒身有一圈一圈的紋路。據李建峰先生說,它的圓口是燒窯時進窯火的通氣口,由于當地用這種籠盔燒制鈞瓷歷史久遠,廢棄的籠盔越積越多,當地人便用它壘建一般的房舍、窯爐、作坊、圍墻等。一個個古銅色籠盔和褐色泥巴相間壘砌成的圍墻,形成了有規律的幾何圖案,充滿了古色古香的鄉土氣息和濃郁的瓷都特色。
神垕鎮的古玩市場已開設了幾十年,有“中原潘家園”之稱。每逢周二、三開市,攤位近千個,客商逾萬。展賣的多為瓷器、銅器、玉器、古錢幣、像章、古書、字畫等,不僅吸引來省內鄭州、洛陽、開封等地的商人,也有西安、太原、北京、武漢、合肥等地的尋寶者。
聽鈞窯發出玄妙的音樂
沐著夏日清風,我們來到神垕東升鈞窯藝術坊,正趕上開窯的日子。“開窯了!”低沉而又顫栗的聲音剛落,被窯中高溫蒸撩得滿臉赤紅的窯頭,慢慢地打開了窯門。空氣撲進窯里,瞬時便響起了“叮叮當當”的開片聲,那是瓷的精靈走進人間發出的吶喊,是幾千年來傳統文化永不枯竭的狂響。那一刻,我們被這玄妙的音樂陶醉了。據說,開片的聲音一般要持續二三天,有的要響十天半月,甚至更長的時間。
在李建峰的鈞瓷藝術廳,我們感受到了鈞瓷藝術的美妙,就在于它的未知和神秘。在每一幅作品入窯之前,你根本無法想象它出窯時的樣子會是怎樣,這其中,人力只占一分,而天意則占九成!它的色彩,它的紋路,它的窯變,一切都不在你的掌控之中,就好像是冥冥之中由大自然來安排一樣,顏色或濃或淡,紋路或深或淺,其間變幻無窮。也正是由于這種難以掌控的特性,更加讓人為之著迷。
一只名為“龍山云霧”的掛盤上,濃的紫黛像是筆端用力蘸畫出氣勢恢弘的山峰;而淺散的青白又如縹緲的云霧環繞其間;釉面的紋路從山間伸出,猶如龍爪騰空。正是“龍伏山間藏鋒利,霧隱云中有閑情”。
再看一件名為“春暖花開”的鈞壺,密密麻麻的紫紅色紋路猶如沐浴春風的蓓蕾,悄然綻放著一種別致的美,雖然整個壺體無一花瓣,但卻分明看到了無數的花朵競相盛開,感覺到了無限的春光與和煦的暖意。
坐在彌漫著碧波般褐紅色光澤的鈞瓷世界里,我們邊品著陳年普洱老茶,邊聆聽著李建峰講述那絕妙的鈞瓷藝術。
鈞瓷始于唐朝,鼎盛于宋代,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在宋代,鈞瓷與官、汝、定、哥瓷并列為五大名瓷。宋徽宗時期,把鈞瓷定為御用珍品,為皇家獨家所用。到了明朝神宗萬歷年間,鈞瓷的“鈞”字因犯了神宗朱翊鈞的“名諱”,從此鈞瓷被列為禁品,私存、私制者要依旨處死。國人千百年來的藝術成就,就這樣被荒誕的封建皇權所扼殺。
到清朝光緒二十年(公元1894年),在禹州神垕鎮陶瓷世家盧氏兄弟的努力下,鈞瓷在停產300多年后又恢復了生產。但好景不長,到上世紀40年代,中原兵荒馬亂,鈞瓷再次被迫停產。上世紀50年代初期,在周恩來總理“盡快恢復鈞窯”的指示下,組建了神垕國營陶瓷廠和第一陶瓷生產合作社,并成立了鈞瓷實驗小組,于1956年3月成功地燒出了第一窯鈞瓷產品。至此,鈞瓷才正式恢復。
過去,鈞瓷無論是器型還是風格上都給人以粗陋笨拙之感。如何把這普通的瓷器做得精致細膩,是最為考驗作者功力的。在東升鈞窯藝術坊展廳,陳列著李建峰親手制作的鈞瓷茶壺,寬、高僅約6毫米,結構造型卻絲毫不遜于任何一把正常尺寸的茶壺,可謂匠心獨具。
古鎮活在鈞瓷中
俗稱“七里長街”的神垕老街,原是由肖河兩岸的二道街、高老莊、朱園溝、茶葉溝、老窯坡5個古老村莊連片組成的。目前,比較完好地保存了明清以來的老街道,如東大街、老大街、西大街、白衣堂街、北寨街、祠堂街、紅石橋街、楊家樓街,總長度約4公里。老街現有多座寨門,寨墻高大堅固,而且都有炮樓,古時主要用作軍事防御和抵擋匪患,防范水災。每個寨子都有一個文雅的名字,如東寨為“望嵩”,西寨為“天保”等,而且和城門一樣,用青石丹書鑲嵌在寨門之上。同時,每個寨子都有不少傳統建筑和富有地方特色的民宅、胡同。
古鎮里的人看來過日子很悠閑,男人們閑坐在放滿瓷器的茶館里靜靜地吃茶,或圍著一張小桌子打撲克、下象棋、喝著小酒,一天的日子就這樣悄然流過。而喜歡默默潛伏在男人后面的女人們,在打捏燒制瓷器之余,特喜歡優哉游哉地走在街巷里,看看哪家又出了“新貨”。
神垕人悠閑,但不慵懶。古街老巷中沒有亂丟棄的碎片爛瓦,居民家也大都窗明幾靜,物件擺放得井然有序,盡顯北方古鎮人的守序并善于享受生活。千年古鎮以一種超然的態度吸引著游人目光。善感者在此品嘗那穿越時空的歷史深蘊,好奇者在此充分滿足尋幽探勝的欲望,就連外國友人來了,也把這里當做探尋中國歷史、品味古瓷文脈、學習中華技藝的活教材。這便是“活著的古鎮”的意義所在。(原標題:神垕:“活著的”鈞瓷發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