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浚縣廟會上的背閣表演
廟會,《辭海》上亦稱“廟市”。魏晉南北朝時,佛道二教興起,商品交換日益頻繁,寺廟為商業活動提供了商機,廟會就此開始了。廟會由祭祀活動而產生,設在寺廟內或其附近,故稱“廟會”。
廟在前會在后,神在前人在后。廟會最初是娛神的,進而才娛人。人生而孤獨,所以他們設想了神的存在。孤獨的人要與沉默的神交流,選定了固定的時間和固定的場所。固定的場所成了“廟”,固定的時間成了“會”。
著名作家、民俗學家孟憲明先生說:“廟會是對孤獨的反抗。廟會是對絕望的訴求。它表達了人們最基本也是最高層面的精神向往。所以,廟會不得不用長鞭(炮)、用高香、用大戲、用浩歌呼喊和舞蹈一次又一次搬演著虔誠。”
學者們共推“淮陽太昊陵人祖廟會、浚縣正月古廟會和寶豐馬街書會”為中原最具代表性、最具特色的三大廟會。浚縣正月古廟會以社火著稱。
“一個月會期,社火表演是高潮。正月初九的天爺生日和正月十六的元宵燈節這兩天是社火表演日。表演前社火班子提前進縣城,先到土地廟燒香、火神廟上供,之后到達指定地點排隊。社火隊為了爭排頭位置,有的頭天下午就到達指定地點,不惜在房檐下露宿一夜。為爭排頭位置,社火隊有時還會打起來。”浚縣文物旅游局馮宇先生講。據說浚縣社火最盛的一年“有150多家社火班子”。
到了正月初九和正月十六,早晨七點,社火隊高擎彩旗,擂動著戰鼓,燃起長鞭,吹響長長的尖子號,滔滔地擁向浮丘山頂的會場,齊聚于碧霞宮門前酬神唱戲的戲臺下,幾十上百個社火班子,開始輪番表演。他們全都著了戲裝,畫了臉譜,戴了面具,歌舞鼓吹,在歡鬧中取樂,在耍逗中獻藝。縣城傾城闔戶,鄉下也是戶不留人,上百萬觀眾黑壓壓簇擁著,從縣城十字街的文治閣一直漫溢到兩山之上。
寫浚縣廟會,我將社火表演作為一大看點。“浚縣民間社火”2007年被評為河南省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2008年6月,又升格為國家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據馮宇講,浚縣廟會上,年年參與表演的有兩萬余人。這是個驚人的數字。沒有報酬,有些表演還須艱苦訓練,社火藝人為什么要參與?他們又是如何練就絕技的?
“熬一年等一個正月會”
2009年1月20日下午六點半,我來到浚縣城關鎮西街村老藝人李順波的家。他住著一處沒生爐子的老房子,很冷,但70多歲的老人講的事都是熱騰騰的,說到興奮處,還唱起來跳起來。
浚縣每個鄉鎮都有自己拿手的社火,縣城東街村秧歌、北街村背閣、北關村小竹馬都很出色,西街村是以高蹺出名的。每個村的社火套路都是祖輩口傳身教延續下來的,并且由一些熱愛它的人繼承發展。
李順波的爺爺、父親都是社火表演的“大腕兒”,且都有文化,有些社火小曲唱詞,就是他祖輩編的。他十幾歲就跟大人學秧歌小調,至今出口能唱。
高蹺是社火表演的主要形式,據說高蹺有“一接腿、二接腿”之說。說是在唐朝,李世民為了讓老百姓高興,命天下出社火玩會,演員站地上表演,后邊觀眾看不到。李世民就讓演員制成高蹺踩上去,叫一接腿。看的人多,后面觀眾還是看不見,李世民命人再把蹺接高些,成了二接腿。
過去一出臘月,浚縣的高蹺藝人就開始“踩”了,踩上浮丘山直到呂祖祠,走的是山路,這是練習。踩到碧霞宮戲樓那兒,兩米多高的戲樓,高手敢踩著蹺往下蹦。
因為大家伙都練,民間出了一批高手,李順波是其中一個。他說,一個高蹺隊,踩蹺表演的有20多人,人人都有固定角色。他從十七歲開始出會(年齡太小不讓出),扮的是韓湘子,到60歲時出會,扮的還是韓湘子。這是個手提花籃的紅衣小生。為啥演韓湘子?因為“戲份重”,高手才能演。
李順波迷社火,除表演外,還擔負著組織者的工作。經他手,把古代的角抵戲保留了下來。也是經他手,把外地社火“偷到了”浚縣。
那是20世紀50年代,浚縣還實行集體農莊,李順波是周邊六個村組集體農莊的行政秘書,管宣傳和社火演出。有一年農歷正月十四,有個從青海回來的鄰居找到他,說:“咱們出個逗人的玩意吧。”“啥?”“二鬼打架。”“十六就上山了,來得及嗎?”“我連夜弄。”十五一大早,鄰居把連夜做好的兩個鬼頭送來了。李順波一看挺喜歡,兩個人找來柳木桿做成架子,用布做成衣裳。到正月十六出會時,李順波親自表演“二鬼打架”,大受歡迎。到現在,“二鬼打架”還是西街村社火的保留節目。
李順波迷社火,迷到到處偷藝。1996年春節,他到陜西渭南串親戚,看到人家的社火里頭有古戰船表演,入了迷,一看看了四個鐘頭,又坐車追到潼關,怎么制作怎么表演都偷學到手了,回來就用在了西街村的社火表演中。
背閣“累并快樂著”
浚縣正月廟會上,浚縣北街村的背閣與抬閣一出來,馬上會擁來狂熱的人群。它太好看了。
抬閣是搭成一個玲瓏戲臺子,人扮演偶像,在虛幻背景中,安置真實的人,凝固成一個特寫鏡頭。一群人抬著一出戲,走在紅火熱鬧的社火隊里,鑼鼓、嗩吶如風蕩漾,抬閣上扮好的人,眉眼都隱在臉譜彩妝里,俯視著如河的人流,飄飄蕩蕩,仿佛沉浮于云霞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