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地域的民間傳說有多豐富，她的歷史和文明就有多古老。商丘是一個多民間傳說的地方，像鉆木取火、嫁女盤瓠犬、玄鳥生商、相土乘馬、王亥服牛、相思鳥與連理枝、月下老人等。

    這其中，“玄鳥生商”最為商丘人津津樂道，婦孺皆知。而且就是這樣的一個神話般的民間傳說，生動地表達著商丘的歷史起源，以及商丘祖先商祖的鳥圖騰崇拜。

    圖騰是一種崇拜，一種象征，一種標志，一種心靈與精神的皈依。中華民族的圖騰是龍，數千年來中國人對龍的圖騰崇拜，如同天上之來的黃河水，滔滔綿延，奔騰不息。龍超自然的能力，象征著中華民族善于創造人類偉大文明的卓越智慧，龍旺盛的生命力，象征著中華民族堅忍不拔、一往直前的博大精神。

    “玄鳥”是商祖的圖騰，也是目前商丘這座古老而又年輕城市的象征。如今在商丘，玄鳥雕塑隨處可見。最醒目的兩處，一處在310國道環島，一處在作為商丘地標式建筑的華商文化廣場，“三商之門”的門頂上均雕刻著狀如起舞騰飛的玄鳥，寓意為“玄鳥生商”。作為一個城市有史以來的演化結晶，它高度概括了“三商”形成、融合、發展的歷史，高度濃縮為一種奮發向上、堅韌剛強和善于蓄勢騰飛的偉大精神。

    然而，事實卻是，眼下以玄鳥為城市圖騰的不止商丘一個。究竟是歷史的混亂？是又一種因文化經濟而衍生的發展焦慮？還是上古時期因“三商”的輝光福澤四海而遺留的歷史問題？

    天命玄鳥 降而生商

    商丘是三商之源，商祖之源，商人之源，商朝之源。契閼伯封于商，商部祖誕生。至王亥服牛，商人的遠征讓商丘很快成長為一塊肇始商業文明的精神高地。至成湯滅夏，商朝建立，商丘由此成為一個強大帝國頻繁遷徙的歷史開端。

    探究一個地方的歷史起源，除地面遺存外，民間傳說稱得上是又一種形式的“活化石”了。“玄鳥生商”可謂商丘起源的一塊生動的“活化石”。

    《詩經·商頌·玄鳥》載：“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龍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來假，來假祁祁。景員維河。殷受命咸宜，百祿是何。”

    意思為：天帝發令給神燕，生契建商降人間，住在殷地廣又寬。當時天帝命成湯，征伐天下安四邊。昭告部落各首領，九州土地商占遍。商朝先王后繼前，承受天命不怠慢，裔孫武丁最稱賢。武丁確是好后代，成湯遺業能承擔。龍旗大車有十乘，貢獻糧食常載滿。千里國土真遼闊，百姓居處得平安，四海疆域至極遠。四夷小國來朝拜，車水馬龍各爭先。景山外圍大河流，殷受天命人稱善，百樣福祿都占全。

    這是一首相當膾炙人口的古老詩歌，寥寥數語，卻為我們傳遞出十分豐富的歷史信息。如：“玄鳥”正是商部族的崇拜圖騰，“天命玄鳥”的傳說正是原始商部族的起源神話。如果再深一步推斷，我們還可以知道，其時的商部族，其疆域已 “邦畿千里”，足跡踏遍九州。由此也不難設想，其“行政”區劃，已非今天商丘的行政區劃。反之，今天的商丘，在上古時期，其區劃擁有的已是一個大國家概念，和多部族融合的大民族意志。

    歷史上，上古文獻中對“玄鳥生商”的傳說，還有相當多的記載。

    《史記·殷本紀》記載：“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楚辭·離騷》：“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鳳鳥既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

    《楚辭·天問》：“簡狄在臺，嚳何宜？玄鳥致詒，如何喜？”

    《呂氏春秋·音初》：“有娀氏有二佚女，為之成之臺，飲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視之，鳴若嗌嗌。二女愛而爭搏之，覆以玉筐。少選，發而視之，燕遺二卵北飛，遂不反。”

    《太平御覽》卷八二引《尚書中候》，《史記·三代世表》褚少孫補引《詩含神霧》等緯書也記錄了這同一傳說。

    “玄鳥生商”的故事，《列女傳》也有記載：“契母簡狄者，有娀氏之長也，當堯之時，與其娣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鳥銜卵過墜之，五色甚好，簡狄與其妹娣競往取之，簡狄得而含之，誤而吞之，遂生契焉。”

    “玄鳥”不遠，傳說不老

    民間傳說，可謂一個地方最為古老的口頭文學了。這些用奇麗的幻想編織出來的故事，因為源于民間，源于勞動人民田間地頭或茶余飯后的口口相傳，講述中總洋溢著一種極為樸實、樸素的浪漫色彩。

    在遠古時代的黃河之濱，中原的天空蔚藍蔚藍的，春回大地，陽光暖了，河水開了，草吐綠了，花綻放了。一個叫簡狄的美麗女子來郊外游玩，正與姐妹們在水中嬉戲時，一只玄鳥鳴叫著從天邊翩翩飛來。這種歌聲般的鳴叫讓簡狄很動心，她忙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正有一只珍珠大小炫著五彩光暈的玄鳥蛋從高空落下。姐妹們爭上去搶，玄鳥蛋卻不偏不倚落進簡狄懷里。簡狄愛不釋手，含進嘴里，一不小心，誤將蛋吞下。不久，簡狄發覺自己有了身孕。十月懷胎后，她生下一個兒子，叫契。簡狄是個十分聰慧、賢德的女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樂于施惠。她教契仁德，順以倫理，最終使契成長為一代賢君。

    傳說還在繼續：古時候，人們都吃生食。一次，帝嚳帶閼伯出外巡察臣民，來到一個地方，見這里的人們還拿著生食吃，大都身體虛弱，帶有病態。帝嚳十分可憐他們，問大家為什么不吃熟食。老百姓回答：“沒有火。”帝嚳問：“怎么不到別處去找？引來火種，別讓它滅呀！”百姓對他說：“找來幾回了，有時因為柴草供不上，有時因為洪水泛濫，都滅了。”帝嚳四處看了看，不禁長嘆，而后語重心長地對閼伯說：“你看，眼下幫助這里的臣民引來火種，并把火管理好不讓它滅，是關系著這里的臣民生死存亡的大事情。你是我最有能力的兒子，我想讓你辦這件事，如何？”閼伯是個忠誠、聽話的人，當即就滿口答應下來。從此，閼伯就成了這里的“火正”，這片地方就成了帝嚳給閼伯的封地，封號為“商”。 由于閼伯的聰明智慧和辛勤勞動，“商”的百姓們不但可以到處生火，而且還能讓火經久不息。

    閼伯掌管商丘，忠心耿耿，嘔心瀝血，深受人民愛戴，人民感念他的功德，尊他為“火神”。閼伯在管火的同時曾筑臺觀察星辰，以此為依據測定一年的自然變化和年成的好壞，為我國古老的天文學作出了貢獻。他死后葬于封地。由于閼伯封號為“商”，他的墓冢也被稱為“商丘”。

    四海來假 來假祁祁

    目前，以玄鳥為圖騰崇拜的不止商丘一個。有關鳥卵生子的傳說，“東北說”如《論衡·吉驗》：“北夷橐離國王侍婢有娠。王欲殺之。婢對曰：‘有氣大如雞子，從天而下，我故有娠。’”《清太祖武皇帝實錄》：“長白山，……有神鵲銜一朱果置佛古倫衣上。……其果入腹，既感而成孕。”

    另有一說，北京與冀東一帶，古稱幽燕，幽燕即玄鳥。燕山稱“玄丘”也源于此。而據傅斯年考證，商部族正是發跡于東北渤海地區。

    眼下玄鳥的故事在河南安陽也有廣泛流傳。而且在安陽開發區、安陽人民公園都可以看到玄鳥的雕塑。尤其在安陽標志性建筑——中國文字博物館正門口，兩只金色的“玄鳥”各立一邊，造型奇特而夸張。

    這種“雙兔傍地走”的現象，究竟是歷史的混亂？是又一種因文化經濟而衍生的發展焦慮？還是上古時期因“三商”的輝光福澤四海而遺留的歷史問題？

    郭沫若在他主編的《中國通史》中這樣說過：商族的祖先為東夷人，東夷人的祖先為少昊氏。少昊族以鳥為圖騰，是由幾個胞族組成的部落。其中第一胞族中的五個氏族，分別以鳳鳥、玄鳥、伯趙（勞）、青鳥、丹鳥為圖騰，其中玄鳥為商族人的圖騰。這表明，以鳥為圖騰的部族不止一個，但以玄鳥為圖騰的只有一個商部祖。

    此后，古文學家胡厚宣從殷墟卜辭中，找到了唯商丘以玄鳥為圖騰的確證：殷墟卜辭上記載了商王對高祖王亥的詢問、禱告或是祭祀，甲骨文上寫王亥之“亥”字，上面均加一鳥形。王亥是商人的高祖，因此將氏族圖騰符號“玄鳥”加之與其名字上。除加鳥形之外，更有在“亥”旁加手形的，《山海經·大荒東經》：“有人曰王亥，兩手操鳥，方食其頭。”

    由此可見，王亥作為商的高祖與鳥有密切關系，說明商族確以玄鳥作為氏族的圖騰。圖騰由實體動物而轉化成神話動物，正是商人起源傳說流傳過程中的神秘演化，這種升華正符合多數民族神話演化的規律。

    依據以上的歷史考證，可以這樣理解，“玄鳥生商”的故事，在當初商人所經過或居住過的地方，都有廣泛的流傳。

    我們由《詩經·商頌·玄鳥》中“正域彼四方，肇域彼四海”的句意中也不難理解，當初的商祖契及后來的成湯、王亥、武丁等，無論是其武力征討，還是商業文明的遠播，其“仁德”都曾讓“四海來假，來假祁祁”。自然，“四海”臣服于商，在還沒有形成各自圖騰崇拜的情況下，便也以商之圖騰為部族圖騰，以“玄鳥生商” 為部族起源，是很有可能的。而且，這種商業的遠征，給予當時民族融合一個最大的可能和契機，這層意義是劃時代的。

    民間傳說是一個城市的寶貴精神財富，它豐富奔放，瑰奇多彩，它與遠古生活和歷史的密切關系，使它當之無愧地成為研究人類早期歷史的又一種形式的“活化石”。

    宣講民間傳說，同樣是一種非遺傳承。（原標題：玄鳥生商：商丘起源的“活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