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隋末大亂,后世編撰的評書小說里曾有這樣一句話來描述這些造反勢力的數量,那就是“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煙塵”。其實不算隋帝國原本的貴族、將領,單是農民起義軍的數量就達一百三四十支,參加起義軍的總人數在四五百萬人以上。這些隋末的英雄們在中原大地上演出了一幕幕傳奇,為一個大帝國的崛起拉開了序幕。
在《隋唐演義》或《說唐》中,瓦崗寨(今滑縣南),是一個至為關鍵的地方,最主要的英雄豪杰都出身于此,比如義氣無雙的秦瓊秦二哥、神算無雙的徐茂功、混世魔王程咬金等。在真實的歷史中,瓦崗寨中的重要首領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論名臣有魏征,論名將有初唐二李之一的李世績(李世績本名徐世績績,投降唐朝后賜姓為李,之后因避唐太宗李世績民的諱改名為李績,為全文姓名上的統一,因此統稱為李世績),論勇將有秦瓊、程咬金、單雄信等人。但瓦崗寨初期也不過是一支普通的農民起義軍而已。它從籍籍無名發展壯大,成為一支可以逐鹿中原的大勢力,可以說是極盡曲折。
瓦崗寨剛剛創建時的首領叫翟讓,他是東郡韋城(今河南滑縣東南)人,做過東郡(治白馬,今河南滑縣)法曹,相當于現在的公安局長兼司法局局長。惟讓犯了法要被殺頭,結果獄吏黃君漢覺得這人非常驍勇,是個人才,于是晚上偷偷地跑到獄中跟翟讓說:“翟法司,世事難料,怎么能在監獄里等死呢?”翟讓又驚又喜,說:“我翟讓現在如同關在圈里的豬一般,生死就看黃曹主的了。”黃君漢當即給翟讓打開枷鎖,翟讓邊哭邊說:“我蒙您的再生之恩得以幸免,但黃曹主您怎么辦呢?”黃君漢發怒道:“我本以為你是個大丈夫,可以拯救黎民百姓,所以才冒死來解救你,你怎么像兒女子弟一樣以涕淚來表示感謝呢?你就設法努力逃脫吧,不要管我了!”這個黃君漢日后坐到了夔州都督、虢國公的高位,是唐帝國平定南方的得力干將之一。
翟讓逃獄之后,無路可走,正好天下大亂,他這位前國家暴力專政機構的中堅分子轉頭就干起了號稱是“替天行道”但其實是打家劫舍的行當。這時候有兩個人投奔了翟讓,其一為單雄信,他驍勇無比,并且善用馬槊。史書上說他是翟讓的好朋友,翟讓落草之后他就率領“同郡少年”去瓦崗寨投奔翟讓。在進入瓦崗寨之前,單雄信的身份很成問題,沒有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過之前有一個沈光的例子,能一下子聚集很多“少年”落草為寇的,那單雄信以前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單雄信應該是當地“無敕少年”的頭領,平素跟翟讓這個執法人員交好。現在翟讓垮了,他便成為了新任法曹的立威對象,不得已帶著手下投奔了瓦崗寨。另一人李世績,初唐二李之一。這位在初唐歷史上的地位完全可以用“巨頭”二字概括,后被封為英國公,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李世績在落草之前家里是大地主,是中國儒家文化中典型的縉紳家族。有這樣的家庭背景,李世績其實完全不應該跟瓦崗寨這群落草為寇的盜賊混在一起。而李世績卻在十七歲就上山入了伙,這其中的原因史書中卻一點兒也沒有提過。不過從史書中的描述上倒是可以看出一點蛛絲馬跡。李世績上山之后立刻向翟讓提出:“附近是您與我的家鄉,鄉里鄉親,不宜侵擾,宋、鄭兩州地近御河,商旅眾多,去那里劫掠官私錢物非常方便。”其實話里話外就是告訴翟讓兔子不要吃窩邊草。李世績的家離瓦崗寨不遠,如果翟讓劫掠鄉鄰,身為大戶的李世績家肯定遭殃。因此李世績很有可能是為了自保才入伙瓦崗寨。翟讓的戰斗力本已頗為可觀,又擁有了單雄信這等猛將和李世績這樣的超級天才,真是如虎添翼,勢力大長。
自古以來官兵當強盜的事情不勝枚舉。一般來說,官兵當了強盜之后往往比普通的強盜更為厲害,翟讓落草為寇之后建立的瓦崗寨也是這樣。對于官軍的套路翟讓實在太過熟悉,另外他手下還有兩個超一流人才,起初發展可謂順風順水,很快就聚集了上萬人馬,形成一定規模之后自然會引來更為精銳的朝廷勢力的鎮壓。前來圍剿的官軍也很有趣,統帥便是前文提到過的張須陀,張須陀手下的一員大將《隋唐演義》中的主角——秦瓊秦叔寶。
在評書中,秦瓊不但和隋朝有仇,而且在四十六友大結拜之后便扯起了造反的大旗,在瓦崗寨上大戰官軍,殺得隋軍抱頭鼠竄。了解了評書之中的秦瓊之后再看歷史上真實的秦瓊,我們往往會有一種角色錯位的感覺,歷史上真實的秦瓊恰恰是被自己殺得抱頭鼠竄的隋軍中的一員,而他所屬的部隊又是鎮壓農民起義軍最為得力的張須陀部。無獨有偶,評書中秦瓊的傻兄弟羅士信同樣也是張須陀軍中的將領,跟隨著張須陀東征西討,立下了汗馬功勞。
張須陀二十歲就從軍作戰,后來升位齊地的郡丞。煬帝征遼東時天災人禍使得山東饑荒,米價暴漲。張須陀當機立斷,決定開倉賑災。可是這種事情不是一個郡丞能夠作主的,所以其手下的官員均表示反對。張須陀卻力排眾議,先斬后奏,解了災民的燃眉之急。爾后王薄造反,拉了上萬人馬到處劫掠,官軍幾次征討均被打敗,張須陀只得親自出馬征伐。張須陀有勇有謀,他親自出馬之后王薄在泰山之下遭到偷襲,只能北逃。但是張須陀窮追不舍,在臨邑,又大破王薄軍,斬首五千余級,獲六畜萬計。爾后王薄又聯合豆子賊孫宣雅、石秪阇、郝孝德等眾十余萬攻打章丘。張須陀先派水軍阻截了王薄渡河之處,然后親率兩萬陸軍與之大戰,王薄軍大敗,逃到渡河之處卻發現去路早絕,結果前后遇敵,人員財物被俘獲無數。
把王薄這個出頭椽子打下去之后,張須陀一發不可收拾,數年中他東征西討,先后打敗剿滅裴長才、石子河、秦君弘、郭方預、左孝友、盧明月、呂明星、帥仁泰、霍小漢等眾多起義軍。可謂是聲名赫赫。大業十二年(616)十月,隋煬帝楊廣責怪滎陽太守楊慶作戰不力,加派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張須陀兼任滎陽通守(通守位次太守),率領勁旅二萬來攻擊瓦崗軍。此時的張須陀已是“威震東夏”的剿匪名將,瓦崗軍在他面前幾乎不堪一擊,前后三十余戰,戰無不敗。
可是一個“救火隊員”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挽救注定要敗亡的局面,就在瓦崗寨日益窘迫的情況下有一個人投入了瓦崗寨,使得戰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人就是李密。我們知道李密是楊玄感造反時的謀主,楊玄感失敗后,李密就開始了漫長的逃亡之路。一開始他從小道逃亡,結果因告密而被捕囚禁在長安,后因隋煬帝在高陽,要將其押往高陽候審。在路上李密表演了一招非常高明的越獄技術,他開始對一同被捕的人說:“我們的性命就像早晨的露水那樣,如果到了高陽必然變成滅亡,現在在路上還有法子可想,決不能受人屠戮!”當時這些人身上還有不少錢,于是李密就讓他們拿出來賄賂押送的官差,聲稱希望他們拿這些錢替他們收尸,余錢就作為報答。官差以為李密等人已經認命,于是防備漸漸松弛。李密又買來酒食,天天晚上宴飲,整夜喧嘩。當官差對他們的行為都習以為常之后,李密等七個人在邯鄲抓住一個機會越墻而逃,勝利大逃亡。之后李密投奔了平原賊帥郝孝德,希望能夠容身,誰知道郝孝德根本瞧不上他,連頓飯都不管,搞到后來李密只能吃樹皮充饑。這種地方怎么能繼續待下去,他只能繼續流浪。到了淮陽的鄉村后,他改名叫劉智遠,當了一個教書先生。可是他并不安生,不好好教書,偏偏如宋江一般寫反詩,結果被有心人告發,只能又逃到他的妹夫雍丘縣令丘君明的家,誰知又被丘君明的侄子懷義告發。李密不管逃到哪里都遭人告發,簡直走投無路。不過這次告密依然沒能抓到李密,只是害得他的妹夫丘君明受牽連而死。經此一事,李密知道想大隱隱于市是完全不可能了,只能再次投奔絕對不會把他拿送官府的“賊軍”。
東郡周邊除了瓦崗寨這個最大的勢力之外還有很多小股盜匪,李密開始投奔他們的時候遭到了如前一樣的待遇,沒有人把他當回事。其實這也是必然的,這些揭竿而起的盜匪絕大多數都是文盲,既無遠大的目標也無鮮明的革命綱領,而李密這樣軍師型的前貴族以謀略文化見長,自然與這些粗漢格格不入。不過這次李密沒有放棄,而是時時刻刻向這些人陳說怎么逐鹿中原、奪取天下。一開始這幫人都不聽他的勸告,該怎么還怎么干。但是形勢比人強,這天下真的如李密所說地一天天糜爛了,于是這些盜匪才不敢小看李密。另外當時一個流傳非常廣的預言也幫了李密的大忙,那就是中國歷史當中幾大不可解的預言謎團中最著名的一個——“楊氏將滅,李氏將興”。有了這個預言,再加上李密最開始的身份就是跟隨楊玄感的義軍頭目,又屢次遭到圍捕卻安然無恙。古代的人大多迷信,這些林林總總的事情使李密被套上了一圈神秘的光環。于是,這些盜匪拜李密為主,成為李密起義的基本力量。評書中提到的“神箭無敵”的勇三郎王伯當便在此時成了李密最忠心的部下。
收服了這些小股盜匪之后李密,把眼光投向了他所在區域最大的反抗勢力瓦崗寨,并通過王伯當與翟讓牽上了線。一開始翟讓也瞧不起李密,隨便給了李密一個任務,讓他說服周邊小股勢力歸降。不過李密現在已經今非昔比,他將被他折服的幾股小勢力整合以后算得上是小有家底,因此很快圓滿完成了任務。翟讓這才對李密刮目相看,轉而將其作為一個可以商討大事的頭領來對待。
李密在正式被瓦崗寨接納之后又將之前對王伯當等人干過的事一再重復,對翟讓開始了猛烈的勸說,揭竿而起打倒皇帝,但翟讓對此并不感冒,還是堅持打家劫舍,只圖個逍遙快活,讓李密白費了一番唇舌。但李密沒有放棄,他一邊招收有能力的豪杰為其所用,一邊收買翟讓的心腹向其鼓吹,讓翟讓越發信任李密。經過多番謀劃,李密終于成為翟讓的最倚重的人,其說話的分量也大大增強。這次李密再也沒有像一開始那樣企圖一蹴而就,用一些大而無當的話忽悠翟讓,而是提出了一個在戰略上是高瞻遠矚的謀劃,那就是攻打滎陽。
滎陽素有“東都襟帶,三秦咽喉”之稱,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且其北的鴻溝滎口為隋代水運機樞,四通八達,經濟繁榮,自漢以來即為“天下名都”。對于瓦崗軍來說,滎陽除了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之外,更重要的是能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由于隋煬帝的暴政,農民流離失所,大量的田地荒蕪,直接導致了糧荒。而對瓦崗軍來說,沒有糧食就養不起太多的精兵,要真正地爭霸天下就必須走一條可持續發展的道路。隋朝在隋文帝時期開始建立了很多大糧倉,這些糧倉里面儲存的糧食號稱可以供政府五六十年的用度。而滎陽西南就有號稱“天下第一糧倉”的洛口倉,只要打下洛口倉,瓦崗軍便有了爭霸天下的資本。
經受不住李密的勸說,翟讓終于決定搏一把,于是瓦崗軍兵發滎陽并于大業十二年(616)十月攻破金堤關(今河南滎陽東北),拿下了滎陽諸縣。這樣一來又惹出了身為討捕大使的張須陀,瓦崗軍此前吃了他不少的虧,翟讓的勇氣也僅僅維持至見到張須陀的那一刻。就這樣,瓦崗軍對張須陀的畏懼終于壓過了對城內物資財寶的渴望,只略作攻擊便立刻下令撤退,而張須陀自然不會放棄如此大好機會,窮追十余里,他卻不知道這次翟讓的背后還有一個李密,還是按照以前交手的經驗來,最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就在翟讓領兵前行,李密卻率領了本部千余人埋伏在大海寺北林間。等張須陀追擊十余里,隊形不整、人困馬乏之時伏兵突發,將張須陀所在的中軍截斷,使隋軍混亂。此時前面的瓦崗軍又返身殺回,前后夾攻之下,張須陀兵敗。張須陀人生的最后一刻非常感人。李密伏兵初發,張須陀在第一時間殺出了包圍圈,可他的左右部下卻沒能都突圍出來。張須陀又親自殺入包圍圈進行營救,進出數次卻回天乏術,在軍隊最終潰敗后下馬英勇地戰斗至死,享年五十二。他戰死后部下“盡夜號哭,數日不止。”可見其得軍心之處。他的殘部后來撤退至虎牢關,由新任河南道討捕大使裴仁基統屬。
張須陀的戰死對朝廷在河南的統治打擊非常之巨大,據稱“河南郡縣為之喪氣”。這位可敬的救火隊員的離去仿佛抽掉了隋朝的最后一根梁柱,整個大廈的倒塌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大海寺戰役讓李密玩了一招漂亮的斬首行動,但是戰后的隋殘軍依然擁有較強的實力,張須陀手下大將如秦瓊、羅士信都安然無恙,就連張須陀自己著非顧及下屬性命,也可走脫,由此可見農民組成的瓦崗軍在面對全副武裝的朝廷正規野戰軍的時候依然非常虛弱,因此翟讓打完這一仗之后便打起了退堂鼓。他在滎陽搜刮了一番,收獲不少,便想回到瓦崗寨作山大王去。不過在撤回之前,翟讓正式承認了李密在瓦崗寨的半獨立身份,同意李密開府建牙,成立了薄山公營。這樣一來,與其說李密是瓦崗寨的一員還不如說他是翟讓的合伙人,只不過此時翟讓所占的“股份”還是遠大于李密。
由于出身不同,眼光各異,李密與翟讓之間不可避免地會產生矛盾,他們各自統屬的部屬之間的摩擦也日益增多,很多翟讓的部屬不把李密放在眼里,進而欺凌李密的部屬。而李密的軍事素養頗高,他盡力約束部下,減少雙方的沖突。二人分兵后,翟讓帶著攻略滎陽后獲得的絕大部分金銀珠寶、糧草輜重向東回瓦崗,李密則向西繼續攻略。李密雖然實力大減,但是依然利用張須陀被殺讓周邊震恐的有利局勢兵不血刃地獲得了好幾座城池實力大大擴充。翟讓知道形勢一片大好之后后悔不已,又領軍來與李密匯合,想再分一杯羹。
李密看到翟讓返回,心中也挺高興,對翟讓說:“現在洛陽空虛,留守的越王年紀太小,沒啥號召力,底下的官員也都是庸人,您要是能聽我的,平定天下指日可待!”之后李密又派人去洛陽偵察,誰知道被洛陽留守發現了他的意圖,開始加強洛陽的防御力量,并且派人去江都向楊廣報信。李密一看計劃敗露,只能迅速出擊,于是勸翟讓說:“如今勢在必行,兵貴神速,由將軍您率軍出發,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然后用洛口倉的糧食招募百萬雄師,防御隨之而來的官軍討伐,最后天下布武,奪取社稷指日可待!”翟讓是個小富則安的人,哪有什么奪取天下的雄心壯志,但他從以前的經驗中看到每次聽了李密的話最后總能撈不少好處,不過,讓他當先鋒作炮灰肯定不行。因此一聽李密的勸說,他馬上說:“唉呀,您這個方略只有大英雄才能干,我哪里行?您是英雄,我聽您的,還是您當先鋒,我就殿后吧。”算是在口頭上承認了李密的領導。
翟讓這個人從根本上來說只是個小市民,眼睛也就看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并沒有什么遠大的理想,因此李密強勢介入瓦崗寨之后,領導權便一直在潛移默化地向李密這邊傾斜,如今翟讓口頭上承認了李密的領導權,李密總算在名義上成為了瓦崗起義軍的盟主。
翟讓心里打什么算盤李密也清楚,不過洛口倉李密也是勢在必得,因此也沒有在出兵的先后順序上跟翟讓多爭,兩家合兵七千順利地攻下了洛口倉,獲倉米兩千余萬石。
打下洛口倉是瓦崗軍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的轉折,利用洛口倉的糧食,李密不但大大地擴充了隊伍,而且他開倉放糧,使大量的流民對李密的恩德口耳相傳,讓李密的名聲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瓦崗軍終于拿到了爭霸天下的那張入場券。
失去洛口倉對于隋王朝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鎮守洛陽的越王楊侗立刻派出了大軍清剿,主力是虎賁郎將劉長恭、光祿少卿房崱的二萬五千兵馬,另外還有河南討捕使裴仁基率領的張須陀余部從汜水西面出兵夾擊。此時洛陽的官僚們還不知道瓦崗軍的真實實力,以為不過是一群饑民,都是烏合之眾,于是國子、太學、四門三館的學士以及貴胄勛戚都來從軍,想要賺取軍功。劉長恭等人率兵在前,讓河南討捕大使裴仁基軍率所部自汜水進入興洛倉以掩殺李密軍后部,約好十一日在興洛倉城南面會合。這個戰略意圖全部被李密偵查得知。
劉長恭完全不懂兵法,他為了搶功,無視瓦崗軍的戰斗力,在己方士兵們還沒吃早飯的情況下就催促他們強渡洛水,在石子河西列下南北十余里的大陣來攻打瓦崗軍。而李密、翟讓則挑選驍勇強壯之士分作十隊,令其中四隊埋伏在橫嶺下等待裴仁基,其余六隊在石子河以東列陣。劉長恭等人本來就輕視瓦崗軍,現在看面前的瓦崗軍人數很少,更是驕橫。兩軍開打后,翟讓率兵搶攻,但隋軍戰斗力不俗,一番苦斗之下翟讓不是對手,敗退下來。李密看到有機可乘,即與單雄信率所部橫沖隋軍,隋兵到現在都沒有吃飯,又苦斗翟讓,饑餓疲憊,被打得大敗。劉長恭等人脫掉衣服潛逃才得以幸免,逃回東都,隋軍士卒死傷過半。隋軍的輜重、器械、鎧甲全部被繳獲。而裴仁基那邊則來晚了,等他們到了之后發現劉長恭早已敗退,于是連打都沒敢打直接又撤了回去。瓦崗軍此戰僅用了六成兵力就擊潰了朝廷的精銳,因此威名大振。
大勝利之后的瓦崗寨的地位今非昔比,自然就有了一個內部整合的過程。幾場大戰之后,李密實力大漲,在瓦崗寨內部已屬決定性的力量。面對這個局面,翟讓也想得挺開,反正之前已奉李密為主,現在干脆就把這個名份確定以后公開。而李密也不推辭,直接就稱帝了。當然當皇帝也有一定的步驟,飯要一口口地吃,貴族門閥和暴發戶自然不能一樣。于是李密就搞了兩種制度,他名義上并不稱帝,僅自封為魏公,建立了大元帥府統領下屬。但是他又設壇即位,并且更改了年號,封翟讓上柱國、司徒、東郡公,任命單雄信為左武候大將軍,徐世績為右武候大將軍,各自統領自己的部隊。又任命房彥藻為元帥左長史,東郡人邴元真為右長史,楊德方為左司馬,鄭德韜為右司馬,祖君彥為記室,其余有功之人各自被封爵拜官。這一系列的步驟都是向外界表明瓦崗寨其實已經拋開隋朝自成一體,李密已隱然稱帝。
在古代稱帝是一把雙刃劍,好處就是稱帝之后下面的人就有了奔頭,全都是開國功臣,日后的榮華富貴是跑不了的,會大大凝聚己方的向心力,如果實力夠大,也能吸引很多沒有什么野心的中小盜賊,從而大大擴充自己的實力。壞處便是會成為舊王朝與各路有野心勢力的公敵。李密自立之后果然各路勢力紛紛前來投靠,旗下兵馬很快就聚集了幾十萬。連駐守虎牢關的裴仁基也向李密投誠。他的投誠比之前的幾十萬人馬對李密都來得重要。因為李密的班底幾乎都是落草為寇的綠林好漢,他們雖然勇敢,但是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在日后烈度越來越大的爭霸戰爭中,正規軍出身的將領的重要性自然會越來越大。裴仁基也帶來了好幾員虎將,如秦瓊、羅士信、裴行儼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的加入極大地充實了李密的中高層軍官團,讓瓦崗軍的戰斗力有了實質性的提升。經過這樣一番變化,李密終于建立起了自己的親衛軍——“內軍”,擁有了最為核心的力量,至此李密才算得上真真正正地“頭號反王”。
中國是一個非常講究中庸之道的國家,因此很多時候太過杰出未必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爭霸天下的時候,往往最后統一的人偏偏不是那個曾經實力最大、名頭最響的。倒霉的李密沒能逃過這個定律。李密此時雖然已經建立了自己的班子,但畢竟根基太淺,又是依附瓦崗寨上的位,內部的隱患非常大。當然,一個龐大勢力的崩潰需要一個終結者,這個終結者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