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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口,明代一座花園古渡,因1938年決口事件而震驚中外。又由于他處于懸河頭的位置,特殊的地理位置決定其有非凡的歷史……在2007年6月9日這個富有歷史意義的日子,記者趕往花園口,試圖揭開她那神秘的、塵封已久的歷史面紗——遙想當年,滔滔大水自此涌出,水勢所至,廬舍蕩然,盡成澤國,罹難民眾,九死一生,其慘痛之狀,不忍溯想;扒口紀念碑、掘堤堵口記事碑、《黃河花園口扒口堵口記事》巨型浮雕等,都讓人感受到歷史的云煙在胸腔間彌漫。還有那歷經滄桑的鎮河鐵犀,聞名遐邇的將軍壩,在見證著黃河這段歷史。
花園口的來歷
6月的鄭州,天氣悶熱得讓人難受。
9日上午,記者在黃河河務局余漢清等有關同志的陪同下,趕往花園口。一路上,講起花園口的來歷,余漢清的話可就多了起來。
“花園口原是一處古渡口,位于鄭州北郊30多里的黃河南岸。宋代以前,這里什么也沒有,只是黃河邊上的一片地方。宋代曾在此建閘治水,河工在旁營建住所,逐漸發展成為村落,初名‘桂家莊’。明嘉靖年間,吏部尚書許贊看中這個地方,修建了一座很大的花園,達540畝,種植各種奇花異木,周圍群眾稱為許家花園或大花園。另一說是工部主事許詩,也就是許贊的弟弟建的花園,因為許詩沒許贊的官大,人們為了迎合虛榮心理的需要,就說是許贊建的花園。后來,黃河改道南滾,淹沒花園,這里便成了黃河南岸一個南來北往的渡口,人們沿用‘花園’的名字稱為‘花園口’,渡口一側的村子亦隨之成了花園口村。花園口不論是作為小村落名還是黃河流經道路上的普通渡口,都一樣是默默無聞。可是60多年前那場人為的大災難卻讓它一夜成名天下知。”余漢清講到這里停了停指著我們行駛的花園路說,“花園路這個名字就是根據花園口起的,最初就叫花園口路。”余漢清24歲就到花園口工作,至今已兩鬢斑白,50多歲了。他是花園口有名的活地圖、活歷史,上至國家領導人,下至兄弟省份來的參觀者,大部分都是由他到花園口講說。
“過去的鄭州,一過黃河路就是荒蕪的原野,看看現在,鄭州的發展多快,現在城區快到賈魯河了,要不了多久,鄭州就會發展到花園口。”一起前往的原邙金局退休干部賀耀海說。賀耀海17歲那年,就參加了花園口堵口工程,后來一直在花園口工作,直到他干邙金局負責人。今年已是78歲的老人了,可他仍關心著黃河、花園口。接到記者采訪的通知,他準備了兩天。
如今,幾百年過去了,傳說中的許家花園早已被洪水淹沒,古老的渡口已被上世紀80年代建成的鄭州黃河公路大橋所替代,沒有了花園和渡口的花園口,現在已成為國家級水利風景區,作為鄭州的北花園永遠地留了下來。
歷史名臣于謙與鎮河鐵犀
花園口景區將軍壩西側,立有一尊鐵犀,它高約兩米,渾身烏黑,獨角朝天,雙目炯炯,坐南朝北,面河而臥,底座處標示這是一件復制品。古人認為河患是水怪蛟龍在作怪,遂在黃河岸邊立上鐵鑄犀牛,以鎮河患。
花園口的這尊鐵犀,外觀陳舊,背部一些斑駁的字體撰寫著《鎮河鐵犀銘》,銘文稱頌明朝愛國英雄于謙。歷史記載,宣德五年至正統十二年(1430年-1447年)于謙在河南擔任巡撫的18年中,勤政為民,兩袖清風,深得百姓愛戴。正統五年(1440年)黃河水勢上漲,逼近開封城垣,形勢十分危急,于謙親臨第一線,組織和指揮人民抗洪斗爭,并把皇帝親賜給他的蟒袍丟到河里,表示誓死戰勝洪水的決心,終于穩定了人心,戰勝了洪水,保住了開封城池。就在這次大水之后,于謙加緊了開封護城堤的建設,還鑄造了一尊鎮河鐵犀,親自撰寫了《鎮河鐵犀銘》,將其安放在黃河岸邊新建成的回龍廟中。
東方大浩劫
“花園口雖然與民間傳說和歷史名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但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它的名氣并不大。花園口一夜成名,是因為抗戰時期,國民黨軍隊在此扒決黃河而引發的一場震驚中外的東方大浩劫。”來到紀事廣場,余漢清尚未進入角色,就顯得沉重起來。
在鄭州黃河大橋的東側不遠處,一座黑色長方形的浮雕,上書“一九三八年扒口處”8個鎦金大字,浮雕以“流民圖”為背景,表現出黃泛區人民痛失家園、痛失親人的悲憤和苦難,再現了當年河水泛濫、百姓流離失所的凄慘場面。在《黃河花園口扒口堵口記事》巨型浮雕面前,我們似乎看到,69年前一個文明古老的民族在這里正痛苦地流血。在這8幅圖前,余漢清一一講著:“第一幅圖是《日寇侵華》。第二幅圖是《決堤扒口》。第三幅圖是《洪水泛濫》,花園口大堤掘開后,口門逐漸擴寬至堵口時達1460米,以致盡奪黃河之流,泛水滔滔、奔流南下,洪水所至,廬舍蕩然,餓殍遍野,盡成澤國。”講著講著,余漢清的眼眶濕潤了,傾聽的游人的眼眶濕潤了。在這幅悲慘的圖里,記者發現,有一位懷抱嬰兒的母親在水中掙扎,其情之悲,其狀之慘,催人淚下。這是千千萬萬個母親和懷中嬰兒葬身這場大劫難的縮影。不知不覺,記者已是淚流滿面。
在第四幅圖《災民流離》前,余漢清凝視了片刻后語調低沉、聲音抖顫著說:“河水泛濫之處,百姓扶老攜幼,逃往他鄉。往往橫尸道路,其悲駭慘痛之狀、實有未忍溯想。此次決堤釀成1200萬人受災,391萬人流離失所,89萬人死亡的空前災難。”
第五幅圖《生態災害》:洪水所到之處,河湖淤積,土地沙化,毀壞無數生命財產,生態環境遭到嚴重破壞。據史志記載:豫東“堆積黃土淺者數尺,深者逾丈,昔日房屋、廟宇、土崗亦多堆入土中,甚至屋脊也不可見,整個黃泛區滿目蘆茅叢柳,廣袤可達數十里”。洪水在黃淮之間泛濫,形成舉世聞名的黃泛區。
第六幅圖《堵口會談》:1946年初,國民黨當局以“拯救泛區人民于水火”為名,擬堵復花園口黃河口門,使黃河歸故,陰謀以水代兵,水淹解放區。中國共產黨以大局為重,同意黃河堵口歸故計劃,同時提出先復堤、遷移河床居民而后堵口的合理主張。從1946年3月開始,在周恩來副主席的領導下,中共代表先后在開封、菏澤、南京、上海等地,與國民黨當局和聯合國善后救濟總署的代表,進行了十數次有理有節的談判,持續一年多的談判推遲了堵口,盡管數次達成協議,但國民黨當局卻加緊堵口,還多次破壞下游復堤工程,企圖淹沒解放區。
第七幅圖《復堤斗爭》:黃河改道之后,故道除開封、濟南等幾個大中城市轄區外,都為冀魯豫解放區和渤海解放區所轄。河道斷流堤防險工破敗,移居故道開荒種田的群眾已有40多萬。為粉碎國民黨當局水淹解放區的陰謀,中國共產黨一面與國民黨談判,一面領導解放區軍民一手拿槍、一手拿锨,及時做好故道居民遷移安置,加緊修復黃河大堤,并與國民黨當局破壞下游復堤行為進行了斗爭。堵口會談為下游復堤和故道居民遷移贏得了寶貴時間,國民黨當局“以水代兵”的陰謀未能實現。
第八幅圖《黃河歸故》:花園口堵口工程于1946年3月1日開工,6月27日,因水位猛漲,木樁被沖,架橋拋石平堵方法失敗,原定于1946年汛前合龍的計劃未能實現。6月26日,國民黨發動全面內戰,事先未同中共方面協商,加緊進行堵口工程。1947年1月15日夜,花園口堵口工程因大流將堤身沖垮,橋樁被沖,架橋平堵再次失敗;3月15日采用立堵技術合龍成功。堵口歷時1年零3個月,累計用工300多萬工日,實支工款390億元,黃河回歸故道。
紀事亭風吹雨蝕
在黃河花園口紀事廣場的東西兩側,各有一座6面碑亭。西面的6面碑亭是1947年5月花園口堵口合龍時國民黨當局設立的紀念性建筑。
第一面石碑上“濟國安瀾”4字,是蔣介石親筆撰寫;第二面石碑上是當時國民黨當局“行政院”的題詞“安瀾有慶”;依次是國民黨當局“水利部部長”薛篤弼撰寫的合龍紀念碑文、“花園口堵復局局長”朱光彩撰寫的工程紀要以及參與施工的主要單位和主要人員。在薛篤弼撰寫的碑文中,沒有提及國民黨當局自己扒決了花園口,而是開門見山地說:“民國二十七年夏六月,河決于南岸鄭縣之花園口,維時日寇進窺中原……賴洪水泛濫,鐵蹄乃為之阻……”至于河為什么決,碑文里沒提。對花園口決堤給黃河下游人民帶來的災難雖然沒有回避,但也沒有具體說:“……每當夏秋之間,百川激灌,四瀆并流,浩蕩滔天之禍,不忍睹,亦不忍述也……”“可以說,碑文回避了當年他們扒開黃河大堤給中華民族帶來的大劫難,而把他們的罪惡行徑說成是因為水患和戰爭。文中還把花園口前兩次堵口失敗歸結于共產黨的破壞。”余漢清氣憤地說。
“東面的亭子在建國后由河務部門所建,亭中6面碑體于1997年7月由河南省人民政府和黃河水利委員會聯合設立。亭中碑文詳細記載了黃河花園口從扒口到堵復的史實,述說了國民黨政府扒口‘以水代兵’的歷史真相,以及由此所造成的人間浩劫,文中詳細記述了國、共兩黨圍繞花園口堵口進行的談判和斗爭,揭示了國民黨借堵口實施水淹解放區的軍事企圖,以及共產黨為堵口復堤工作所作的巨大努力。應該說,我們的碑文是尊重歷史的。”說完這話,余漢清的臉上似乎顯出了一絲慰藉。
風雨滄桑花園口
步入花園口,一幅波瀾壯闊的標準化堤防畫卷徐徐展開。站在集防洪保障線、搶險交通線和生態景觀線于一體的花園口黃河標準化堤防上,78歲的鄭州黃河河務局離休干部賀耀海感慨萬千。這段堤防他太熟悉了,從1947年參加花園口口門堵復之日起,就與花園口堤防結下不解之緣。他打開記憶的閘門,向我們講述了花園口堤防的滄桑流變。
“解放前花園口堤防堤身矮小單薄,多為沙質土壤,有很多獾狐洞穴。”老人回憶說,那時花園口堤防多年失修,河水滲透嚴重,堤防沿岸還有3處老口門,留下了3個大潭坑,造成鄭州沿黃一帶地勢低洼,沼澤接連,鹽鹵上升,五谷不成。因墾種,交通和10多年戰火摧殘,花園口防洪工程已是千瘡百孔。為了更直觀,賀耀海頭天晚上繪了一幅花園口大地修復圖,并附加文字,記述了建國后幾次大的治黃運動。
1998年10月鄭州解放,沿黃人民群眾在黨和政府的領導下,第一項工作就是修堤束水。賀耀海清楚地記得,解放后的花園口治黃工作非常艱苦,他們以堤為家,開始了對洪水的治理。1951年至1976年,他們先后組織群眾對花園口薄弱堤防做過4次大規模的培修、加固和接長,使花園口大堤普遍抬高了2~3米。其中1976年大復堤,動用沿黃群眾3萬余人,架子車8000多輛,小翻斗300余輛,牲口2000多頭,大小拖拉機100多臺。從1949年起至1981年底,包括4次大培修在內,400多萬土方基本上是鄭州郊區的沿黃群眾家家出動、人人參戰,用了30年的時間,用小推車推出來的,用架子車拉出來的,用汗水澆灌出來的。
“從上個世紀70年代起,對花園口60%以上的臨黃大堤進行了放淤固堤,除對原有壩埽整修加固,又新筑了大量工程,使23公里長的險工段全部石化。黃河大堤空前堅實。花園口堤防基本達到了防御3萬個流量的標準。”為了接受好這次采訪,賀耀海還帶了許多資料。這些資料,顯示了人民治黃的偉大成就。花園口人民治黃以來,依靠不斷完善的防洪工程和非工程措施,依靠鄭州黨政軍民的眾志成城,除戰勝1958年特大洪水外,還戰勝了12次流量每秒在1萬立方米以上的較大洪水,確保了黃河歲歲安瀾。
對于眼前如詩如畫的標準化堤防,賀耀海感慨地說,這在過去想都想不到的事情現在變成了現實。(原標題:打撈花園口塵封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