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莊距西平縣城西南約70里，是一個偏遠但文化底蘊比較豐厚的村莊。以前我們村沒有學(xué)校，我的小學(xué)、初中學(xué)習(xí)生活就是在潘老莊度過的，對潘老莊還算熟悉。去年深秋，應(yīng)好友田春雨之邀我們驅(qū)車踏訪了這個村莊。

    秋雨過后的潘老莊，道路有些泥濘。走到我原來就讀的學(xué)校舊址，已是面目全非，印象中的一圈低矮校舍和校舍中間鶴立雞群般原地主家、后改為教師辦公室的高大青磚瓦房已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幾戶錯落的新式樓房或平房。舊址南面，一路之隔，就是我魂牽夢繞、上學(xué)時經(jīng)常在里面洗澡嬉戲的一方大池塘。這個池塘不同于一般池塘，四周是水面，中間聳起一個大土丘，猶如水中孤島。潘老莊人稱之為“圪”。圪上樹木叢生，時有長蛇出沒，我們小孩子是不敢輕易攀爬上去的。據(jù)老人講，很久以前，圪與岸之間有一棧橋相連，圪上還建有一八角閣樓，夏天納涼，踏過棧橋依閣而坐，涼風(fēng)習(xí)習(xí)，十分愜意。現(xiàn)今橋閣早已蕩然無存，徒留圪上的閣樓殘基無言地訴說著什么。如今望去，不僅橋閣蕩然無存，那一池碧波也已干涸殆盡，幾只山羊在里面啃噬著衰草，橫行無忌。我們不禁發(fā)出一聲喟嘆。

    潘老莊距蘆廟鄉(xiāng)政府所在地蘆廟街僅一里多地，我們到達飯店時，十幾位老人已聚集在房間或抽煙、或喝茶，議論著潘老莊的過往今昔、人文掌故和歷史遺跡。

    關(guān)于潘老莊村村名。潘老莊名曰“潘老莊”，但奇怪的是偌大一千多口人的村子竟找不出一家姓潘的，整個村子以王姓為主，間雜以郝、謝、陳、田等姓。何以出現(xiàn)如此尷尬局面？據(jù)老人們講，潘老莊建村之初潘姓乃村中大戶，有良田千頃，另有一人在明嘉靖朝廷為官。此人不知何故犯下重罪，當時同在朝廷為官的戶部郎中王誥念及西平同鄉(xiāng)情分，定下計策為其開罪。等到官差到達潘老莊，欲緝拿潘犯歸案，村人告曰：此人一年前已暴病亡矣！官差疑惑，暴病亡故何以為證？村人領(lǐng)官差至村西南一墳冢，墳冢上已爬滿萋萋荒草，曰，此乃潘犯罪冢矣。人既亡故，官差只好返朝復(fù)命。其實實情是，王誥派快馬到了潘老莊，趕忙吩咐潘姓大戶連夜造一假墳，又從河坡上鏟來草皮植布墳上，造成假象。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潘姓得救后，為感念王誥救命之恩，把千頃良田贈與王誥，然后攜所有潘姓人家四處逃命去了。

    關(guān)于王誥。說起王誥，至今仍是潘老莊人津津樂道的談資。王誥，明萬歷末年考中舉人，嘉靖二年中進士，排第239名。王誥才智過人、文武雙全。恩師李默在皇帝面前的多次舉薦下，屢屢立下奇功的王誥，先是被擢升為山東按察司副使，詔書下達后嘉靖帝也許感到授予王誥的官職太小，功位不抵，在王誥赴任途上又改為僉副都御史兼漕運總督，仍覺不妥，直至飛馬連續(xù)傳詔，最終連升十三級官至九省提督，留下了“跑馬十三級”的佳話。

    跑馬坡和石牌坊。據(jù)老人們講，不知哪朝哪代，在潘老莊村西、棠溪河畔至今還存留一處跑馬坡。跑馬坡長約二百米、寬約十幾米，坡旁夾岸，坡底坡頭高低落差十幾米，是古人練馬的好去處。可以想象，這里曾是戰(zhàn)馬嘶鳴、煙塵滾滾的習(xí)武教場。上世紀70年代，村里就坡鑿岸，在此建了一座土磚窯，燒制青磚青瓦。就在這座土窯上，出了一件當時轟動全縣的大事。有一個窯工叫王奪，洇窯時不小心一腳掉進了磚瓦滾紅的窯洞里，人們驚叫一聲，說話不及，整個人立時化作一縷黑煙，騰空而去。那時還是生產(chǎn)隊，王奪因公殉職。縣里和各公社的頭頭腦腦齊聚跑馬坡，召開了一個隆重的追悼大會，王奪被授予“當代張思德”光榮稱號，號召全縣社員向他學(xué)習(xí)。在潘老莊村東口，曾經(jīng)聳立著一座石牌坊，上面雕龍刻鳳，十分威嚴。這座牌坊何年建造、為何而建不詳，傳說中，凡路過此牌坊的人，需“文官下轎，武官下馬”。可惜這座牌坊在“文革”中被損毀，至今殘留的幾塊青石被當作橋板任人踐踏，或沉寂于橋下的淤泥之中。

    當然，老人們還提及“圪”心池塘以及滿塘的蓮藕，提及“菱角坑”，提及學(xué)校舊址上那座青磚瓦樓。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往事往物奔涌而出，以致老人們沉湎其中，忘記了時間。

    回來之后，至今仍時時憶起當日情景。遂寫此文，權(quán)當彌補幼時的記憶，并借以慰藉老人們對生養(yǎng)自己的潘老莊的愛戀之情。□ 趙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