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謠是從鄉村淌出的一條河流,河畔綠草茵茵,楊柳依依,鄉村人家世世代代生息在這里,大人們在河邊洗衣放牧,小孩子在河里游水嬉戲,春季花開四野,夏季綠樹成蔭,秋季瓜果飄香,冬季麥苗青青,在家鄉原陽這片土地上,一年四季都充滿著生機。
女兒們在呼朋引伴的勞作中成長,出嫁、成家、生子。在濃濃的樹蔭下,在灑滿月光的小院里,在搖曳的煤油燈光里,她們對繞在膝邊的兒童唱出一首首民謠,為他們描繪出一個有趣的世界:童話般的小人兒,活靈活現的小動物,好吃好玩的東西……
昔日的生活背景是饑餓和匱乏,然而民謠是溫柔敦厚的,哀而不傷,怨而不怒,處處透著樸質的詼諧。請聽《小叭狗》:“小叭狗,上南山,吃大米,撈撈飯,他爹吃,他娘看,給叭狗氣哩一頭汗。叭狗叭狗你別氣,俺給你殺只老母雞,揭開鍋,放仨屁。”“小白雞,皮兒薄,殺俺不如殺個鵝;鵝說了,俺會走,俺會扭,殺俺不如殺個狗;狗說了,俺天天看門,喉嚨都使啞,殺俺不如殺個馬;馬說了,配紅鞍,配綠鞍,叫您騎,您不騎,殺俺不如殺個驢;驢說了,磨黑面,磨白面,叫您吃,您不吃,殺俺不如殺頭豬;豬說了,俺一天吃兩斗老粗糠,掂著鋼刀見閻王。”
在鄢陵民謠中,說到小動物的非常多,如;“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叫媽媽,媽不在,骨碌骨碌滾下來。”“小老鼠,爬缸沿,噙口水,和點面,燒個骨嚼蹦兩半兒。”“小花貓,穿花襖,手里拿著一把刀,不去割麥子,不去割青草,見了老鼠跑不了。”
民謠里既有濃郁的親情,也有嘲諷打趣厲害的后媽和妗妗的,比如:“小白菜,黃又黃,孩兒從小沒了娘。跟著爹爹還好過,就怕爹爹娶后娘。娶了后娘俺遭殃,挨打受氣滿身傷。她穿新衣俺穿舊,她吃面來俺喝湯。端起碗來淚汪汪,拿起筷子想親娘。后娘問俺哭啥哩?俺碗底燙得慌!”刻畫了一個受盡后娘的折磨還不敢言說的小女孩形象。還有:“小黑妮,黑溜溜,俺到姥家住一秋。姥姥見了怪喜歡,妗妗看見瞅兩眼。妗妗妗妗你別瞅,豌豆開花俺就走。”
鄢陵民謠多用拈連的手法,由一個事物引出另外一個事物,連成串,念起來合轍押韻,瑯瑯上口,如:“板凳板凳摞摞,里頭坐個大哥;大哥出來買菜,里頭坐個奶奶;奶奶出來燒香,里頭坐個姑娘;姑娘出來念經,里頭坐個唐僧;唐僧出來打卦,里頭坐個蛤蟆;蛤蟆出來蹦蹦,里頭坐個臭蟲;臭蟲出來爬爬,里頭坐個娃娃,娃娃出來推車,一推一跌一推一跌。”
民謠多由孩子們來傳唱,記得小時候,在河里洗過澡后,為了讓身體快點干,就光著身子來回跑著,并用手拍著身子,唱道:“拍,拍,拍麻桿,大的不干小的干(你的不干我的干)。”那些大孩子懂得害臊了,穿著褲頭洗澡,當然沒有我們的身子干得快。天熱的時候,想讓來點風涼快涼快,就唱道:“老風婆,背布袋,大風不來小風來。嗚——嗚,都刮來。”這樣說著,好象就涼快了一些。晚上,在馬路上玩耍時,為了嚇唬早回家的伙伴,又會唱道:“老毛猴,大長鼻,不吃小孩吃老頭。老頭沒擱家,逮住小孩子吃兩仨。”有時,我們還拿對方開玩笑,“某某孬,炸糖糕,炸一籃,北巴,北巴有個兔,給某某嚇得屙一褲。”說罷,便哄然大笑,那笑聲,也感染得樹上的鳥雀吱吱喳喳歡叫起來。
這些民謠曾經像田埂上的野菊花一樣,吸收著陽光水分,自由地生長;曾經陪伴著布谷和斑鳩的叫聲自由地流傳。它是搖籃曲,是童話,是愛,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然而,現在人們聽起來,只所以感覺非常久遠,那是因為當今文化潮流對它的沖擊,人們覺得這是老掉牙的東西了,丟棄算了。但總覺得,作為一種地方民間文化,它應該,也理所應當被保存下來,雖然我們不唱了,但可以留作對昔日生活的美好回憶。仔細咀嚼一下,還是蠻有味道的。(陳景成收集整理)【原標題:鄢陵縣地方民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