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茶仙”,故里受冷落東瀛被尊崇
2012/5/2 10:47:46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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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2010年12月17日,我和濟源市政協文史研究會副秘書長李立政先生走在趕往思禮村的路上。公元795年,盧仝就出生于濟源西面的思禮村。
在思禮村村頭一塊空地上,李立政先生告訴我,這就是當年盧仝墓的大致位置。上世紀六十年代之前,這里曾有一塊盧仝墓碑,估計為清代所立,后遭到破壞,墓碑不知所蹤,墓冢也被推平。現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蕪。
盧仝生于濟源,葬于濟源,但“盧仝故里”之名鮮為人知。這大概與盧仝慘死不無關系。
公元835年,長安發生“甘露之變”,盧仝受到連累。他的好友賈島曾在《哭盧仝》一詩里寫道:“長安有交友,托孤遽棄移。”也就是說,盧仝臨刑前,長安的好友去送別,盧仝委托友人照顧自己的孩子。
在思禮村居住的盧和平老人今年57歲,為盧仝的第四十七代嫡系子孫。據盧和平講,盧氏后人將盧仝的尸骨偷運回濟源安葬,后擔心受到牽連,在安葬盧仝之后,就舉家南遷。此后幾百年間,盧仝就在故鄉銷聲匿跡了。
盧和平老人拿出祖傳的《盧氏族譜》告訴我,南遷之后,盧姓一族分為兩支,一支定居于江南,另一支則在明代輾轉返回濟源定居。
據《盧氏族譜》記載:“先祖盧公諱伯通,山西洪洞城十里鋪人。明洪武初年,懷府洗縣,田園荒蕪,人煙絕跡三十二年流離者悉歸故土,我先祖伯通思祖宗,懷望故鄉。遂攜四子:大公、二公、三公、四公和弟伯元,回歸故里濟邑玉川鄉武山頭村。初遷時,二代祖有難色,先祖告之曰:吾本濟人唐賢全號玉川裔也。子侄欣然從來,立整建廟。”
由唐至明,幾經變遷,濟源人也漸漸忘記了這位“茶仙”,盧仝墓也淹沒在許許多多平民墓冢之間,鄉村百姓,除了盧氏后人,誰也不曾想到這里曾是一代茶道大師的出生和葬身之地。
盧仝碑嚇退日本鬼子
直到清代,盧仝故里的名聲才再次被人們記起。
在思禮村村頭,有一塊石碑,上書“盧仝故里”四個大字,石碑兩側有兩行小字——“賢才工詩與日月同輝,德澤潤野使薈草爭妍”。這塊石碑立于清代末期,為當時的廣東道監察御史劉邁園所題。
據《濟源縣志》記載,劉邁園畢生以品茗為樂,有一年回故鄉濟源探親,想拜謁盧仝。當他問當地士紳和盧氏后人盧仝墓冢在何處時,回答說墓冢已經被平了,碑文等也找不到蹤影。劉邁園大怒:“世人尚還尊敬先賢盧仝,你們是后裔,竟不尊敬先祖,真乃大不敬也,不懂事理。”
于是,劉邁園揮筆寫下“盧仝故里”四個字,便離開了。當地士紳將劉邁園的墨寶刻成石碑,立于村頭,并重新為盧仝修墓刻碑。此后,“盧仝故里”之名始從歷史煙云中走了出來。
據盧和平老人講,這塊“盧仝故里”碑在抗戰時期還發生過一件事兒。1941年,日軍占領濟源縣城,開始對周圍鄉村進行掃蕩。一天,當一隊日軍進入思禮村時,帶隊的日本軍官看到村頭的石碑,大感興趣,忙叫過翻譯詢問。當得知這塊碑上書寫的是“盧仝故里”后,立刻整理軍帽,恭恭敬敬地對著石碑鞠了三個躬,然后帶著鬼子兵匆匆離去,思禮村因此避免了一場災禍。
“日本茶道盛行,日本人把盧仝視為煎茶道的宗師,對他極其崇敬。”李立政先生說,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們編纂《濟源文史資料》時,曾對這個故事有點懷疑,因為類似故事在其他地方也出現過,如孫中山故里碑嚇退日本兵等。后來他們實地走訪了思禮村一些老人,得到第一手的資料,認為這個故事還是可信的。
日本僧人傳承盧仝“清風茶”
李立政先生的可信,除了村里老人的口述外,還有一個緣由,茶道在日本諸多文化中居首位,而盧仝在日本茶道,已經被推到了“祖”的地位。
一代“茶仙”盧仝在日本受到什么樣的尊崇呢?
日本僧人高游外(1675年~1763年),在《梅山種茶譜略》一書中寫道:“茶種于神農,至唐陸羽著經,盧仝作歌,遍布海內外,而后風騷之士吟詩作賦之時無不品茶。”
高游外是日本江戶時期的得道高僧,也是日本煎茶道的創始人,但高游外對茶更感興趣,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別號“賣茶翁”。
盧仝的《七碗茶歌》傳到日本后,高游外甚至把一個寺院住持的位置讓出,自己到大街賣盧仝的“清風茶”。高游外在賣茶時掛了一個大招牌,上面寫著:“若要知道盧仝茶的真正境界,請你把錢袋里的錢仝放到這個錢筒里。”在錢筒上,高游外還刻了一句詩文:“煎茶日日松風起,醒覺人間仙路通。”
到了晚年,高游外唯恐對盧仝的崇拜之情不夠深刻,干脆不再提及陸羽,每言必提盧仝,并且自封為“盧仝正流兼達摩宗第四十五代傳人”。
高游外不僅掛著“清風旗”,還建了“通仙亭”,從他引用“通仙”、“清風”二詞可以明顯看出,他對盧仝的生活方式有強烈的認同感。
日本茶道界在對高游外的評述中說:“我們不用聽‘賣茶翁’自己的‘盧仝正流’的吐露,只要回顧他的清風茶的發展歷史,就可能很清楚地了解玉川子盧仝對賣茶翁來說,是多么重要的存在。通過盧仝,或者說這種能夠理解盧仝的精神,產生出與文人的結合點,使得賣茶翁的煎茶為文人社會廣泛接受。”
日本茶道傳承千年,一代又一代日本茶人對盧仝的崇敬有增無減。和中國唐代茶文化由基層傳向宮廷不同,在日本最早接觸到茶的是來華的僧侶、皇室成員、幕府將軍等貴族,后向普通民眾普及,因此整個茶道界更認同盧仝《七碗茶歌》所描述的意境。
日本茶道協會會長倉澤行洋先生在《盧仝茶歌與日本茶道》一文中也深情地說:“日本茶人對茶室氣氛的如此營造是受到盧仝飲茶的影響。我和很多日本人一樣,十分尊崇盧仝,喜愛他的茶詩。我的茶室掛著一幅我姑父抄寫的《七碗茶歌》。姑父是一位書法家,20多年前,我請他寫了這首詩,經常把它掛在我簡素的茶室里。我樂于向朋友解說這首詩,此時 我總感到無上的快樂。可以說,日本茶道觀,與盧仝《七碗茶歌》的內在精神是完全相通的。”
2007年4月,70多歲的倉澤行洋先生來華參加茶文化會議,在演講時特意取出這幅《七碗茶歌》書法作品,和與會人員分享。演講過程中,倉澤行洋提及盧仝時充滿深情,說到動情之處,竟對著《七碗茶歌》的卷軸深鞠三躬。
盧仝被尊為日本煎茶道始祖
日本煎茶道各種流派中,受盧仝影響最大的當數小川流。小川流的傳人小川后樂先生對盧仝也極為崇拜。
小川后樂先生曾經六次到中國尋訪盧仝故里,由于種種原因,一直沒有找到。1993年,小川后樂先生第七次來到中國,終于尋訪到了盧仝故里。“在‘盧仝故里’碑前,小川后樂先生非常恭敬地鞠了三個躬,以示對這位茶道大師的敬仰。”李立政先生回憶說。
小川后樂回到日本后,寫下了《濟源尋訪盧仝故里》一文,認為這次濟源之行“實現了幾代茶人的愿望”。
日本的茶道,分為兩大類,即抹茶道和煎茶道。抹茶道學習中國宋代的吃茶法,于十六世紀末初具規模;煎茶道則是模仿明清兩代在中國盛行的煮茶方法,于十八世紀中葉開始在日本興起。抹茶道追求茶禪一味,與佛教有一種不即不離的關系;煎茶道受儒家、道教,特別是老莊思想的影響較大,因此日本煎茶道將盧仝視為理想人物,不僅為他的《七碗茶歌》所折服,更為盧仝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傾倒。
小川后樂回憶自己年輕時學習茶道的經歷時說:“我學習煎茶道大概是在十七八歲的時候,最初的學習內容是七句茶歌,把七只茶碗按順序放好,每只茶碗上分別寫著喉吻潤、破孤悶、搜枯腸、發輕汗、肌骨清、通仙靈、清風生,并將它的順序背下來。也就在這時,我知道了盧仝的名字,因為這些字句就出自盧仝的《七碗茶歌》,以后在學習日本吃茶史、文化史的過程中,我逐漸開始對盧仝產生了興趣,以致為其傾倒。”
在其著作《玉川子其人》一文中,小川后樂概括了兩句話:“在日本,人們把盧仝看做是煎茶的始祖”,“煎茶精神的主干是唐代玉川子盧仝的清風茶”。【原標題:一代“茶仙”,故里受冷落東瀛被尊崇】
責任編輯:C009文章來源:大河網-大河報 作者:朱金中 2011年0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