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40多年過去了,2004年12月在北京成府路的萬圣書園的書架上赫然出現了兩大冊精裝的《于賡虞詩文輯存》,解志熙、王文金編校,河南大學出版社出版,2004年9月第一版,全書85萬字。我毫不猶豫在幾秒鐘就把它買下來,是我購書行動最快的兩次之一(另一次為2004年9月購《聶紺駑全集》10冊)。幾乎被人們遺忘了60多年的詩人,如今在解志熙、王文金兩位先生的精心解讀下被重新發現了!讀了《輯存》,解開了我60多年對一位詩人關注又不了解的謎團。《輯存》是對于賡虞的文學生涯和文學成就的深入研究的學術研究總結。全書2卷,上卷輯錄了于賡虞的詩近300首(295首),是從已出版的7種詩集中全部經一首首的審定、評價、校證而輯錄,工作量浩繁。于賡虞的詩有些并未集成詩集,散見各報刊,但卻常有詩集出版的預告,如《落花夢》詩集迄未見原書,重新輯錄的確非常困難,需一首首的去檢索、辨別,確是很重的研究工作,難度很大。我也是做研究工作的,雖是自然科學,但方法和精神是相同的,深有體會,自然對解、王兩位先生的工作非常敬佩了。何況他們所研究的又是我60多年來關注而又不解的問題呢。
且不談于賡虞詩的本身,《輯存》還收集、整理了約80篇于賡虞論詩的文章,這又是難度很大,且是首次輯于賡虞的詩論,也是討論中國白話詩的極為重要的文獻的整理。于氏的詩論內容非常深厚,雖然他寫了幾十篇論詩的文章,但都零星發表在各報刊上,收集不易,而再現于賡虞對詩的議論卻是大有益處的。于詩曾被很多人批判過,如“惡魔詩人”之稱等,但若先讀了他的詩論再去讀他的詩大概會有很多不同的看法。于氏既有對詩的深入研究的議論,那么,他的詩也應該與他的詩論有聯系,所以讀于氏的詩既要從情感和理智上,也要從形式上或技巧上去理解。《輯存》正是在這個層面上詳細而深入地重現了于賡虞關于詩的“理論”。應該說這大概也是近年來對現代文學研究的一大貢獻。我特別關注“科學與詩”一文,于賡虞早在70多年前就寫到“科學讓我們的智慧增加,知道一切;詩讓我們的感情豐富,感覺一切。無知將不能生存,無感則非美滿的人生。”這個問題,今天仍在科學界議論,于氏的觀點是鮮明的,先知的。
《輯存》下卷附有王文金先生撰寫的“于賡虞年譜簡編”共64頁,對于賡虞的生平,創作活動做了可謂詳盡的敘述,這個“簡編”實可稱為一個“繁編”或“傳記”,考證極多。對于一個幾乎被人遺忘的詩人,幾十年無人過問,他的史料大概很難收集,這個簡編的確體現了王文金先生的執著精神,令人欽佩。也正是這個簡編使我再讀于賡虞的詩有了新的體會。我過去讀于賡虞的詩只是出于好奇,其實不懂。覺得于詩的內容充滿了“小資產階級”的失望情調,文字卻雕琢得極費工夫,其實中國的知識分子又怎能脫掉“小資產階級”情調呢。“小資產階級”其實和“進步”又很密切,于賡虞正是這樣一位詩人。所以對于詩的晦澀、低調需從詩人的生平去理解。《輯存》給我這個文學的門外漢非常大的啟示,讀了解志熙先生的前言、后記,各編的編者說明以及幾百件校注、釋義,探源,讀者的受益是匪淺的。
【原標題:被遺忘了的詩人于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