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瓷有多美?千變萬化、情景萬千、美不勝收、……也許用這些詞語來形容還遠遠不夠;鈞瓷有多珍貴?“黃金有價鈞無價”“家有萬貫,不如鈞瓷一片”早已是世間定論。但在鈞瓷大師冀德強的眼中,鈞瓷更代表著一種職業、生活和精神,凝聚著一段歷史、情思、希望和祝托。楊麗萍曾說:“我不是一個職業的舞蹈家,而是一個生命的舞者。”無獨有偶,冀德強在面對《藝鏡》的采訪時,也說道“我想把對生命的理解和思考融入鈞瓷創作中。”
鈞瓷是生活的一部分
在中國歷史上,鈞瓷位列五大名瓷之首,素有“黃金有價鈞無價”的美譽;在世人眼中,鈞瓷最能征服人的是那絢麗萬變的色彩,最吸引人的是那不可捉摸的窯變神奇。禹州神垕作為鈞瓷之鄉,不僅是馳名中外的鈞瓷文化發祥地,也是五千多年陶瓷文化積淀而成的中國歷史文化名鎮,因此這里不乏鈞瓷制作名家,冀德強就是其中的一位。
出生在禹州的冀德強從小對鈞瓷就不陌生:那些長著一雙“火眼金睛”地位頗高的燒窯師傅,燒了一輩子瓷窯老來擺瓷攤的藝人,都不過是禹州常見的一景。世世代代手藝相傳,在這里是吃飯的工具,也是生活的本身。
那些與瓷有關的生活也是這樣,從“入窯一色”的泥巴,到“出窯萬彩”的珍貴鈞瓷,就像是一場“泥與火”的藝術,藝人們從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秘不傳人的釉色配方,活學活用的燒制經驗,“輪上一分鐘,私下三年功” 的手拉坯功夫,這是一種職業、生活和精神。
對于同樣從苦練手藝功夫走過來的冀德強來說,陶輪轉動飛逝而去的不只是年華,還是一段歷史,是情思、希望和祝托。從1993年調入禹州市鈞瓷研究所,到成為“中國陶瓷設計藝術大師”(目前從事鈞瓷發展事業僅有的10個國字號大師之一),冀德強將自己的青春和全部心思投入到了這份研究事業。“做鈞瓷的人,是要整日與泥土打交道。鈞瓷七十二道工序,道道是技術,沒有師傅的言傳身教,不經雙手泥巴的身體力行,沒有幾年苦練下來的功夫,你是領悟不到制瓷的訣竅的!”
冀德強的堆雕和手拉坯技術在鈞瓷界是一絕。陶輪轉動時,他的表情總是分外得安靜肅穆,仿佛是在進行一場盛大的儀式。此時的冀德強也許覺得自己就像上帝,讓泥土幻化萬物,讓一個個“生命”的胚胎從手中誕生,然后抽支煙,靜靜望著窯中噴出的火焰,那些無聲的小生命正在裂變升華,他們將以怎樣的面貌誕生在這個讓人企盼的世界呢?冀德強也并不知道,“鈞瓷的燒制難度非常大,有‘十窯九不成之說’,要燒制出精品就更難了,但這也是鈞瓷的魅力所在,總是讓我非常期待下一個作品。”
冀德強喜歡自己的鈞瓷就像是喜歡自己的孩子,那些融進了創作者點點滴滴思考的作品仿佛也擁有了靈魂,加上窯中千變萬化的自然之力賦予了他們獨一無二的容貌,凝結了藝人心血和汗水、智慧與情感的工藝品早已遠遠超出了“物”的價值與功效。
要做古鈞臺邊的創新者
中國的傳統工藝發展至今,大都面臨著傳承與創新的問題,對于整個鈞瓷行業來說同樣如此。鈞瓷自新中國成立以后才真正開始恢復燒制工作,到了21世紀,無論在工藝上還是技術上都已有了重大突破,特別是配釉工藝被熟練掌握以后,新奇的釉色更是層出不窮。但“再好的釉色,也很快就走向了‘平常’軌道,很難長期壟斷和吸引消費。”冀德強對鈞瓷毫無突破的發展前景感到憂心。
同樣看到這一狀況的還有著名造型藝術家韓美林先生。2001年,韓美林來到禹州,當他看到滿街的瓶瓶罐罐擺了一片卻沒有任何發展,當年的“國寶”淪落到如此狀況讓他感到十分痛心。韓美林便決心和禹州的鈞瓷藝人們一起引導時代潮流,帶動藝術陶瓷發展。韓美林的理念讓年輕的冀德強感到十分興奮,而創作思維獨特的冀德強也深受韓美林的賞識,冀德強因此成為了鈞瓷界不多的韓美林弟子,并在韓美林的工作室里開始長達兩年的學習。從此,“如何在傳統意義上與現代藝術結合,進入現代藝術品流域,與現實意義上的藝術品比肩”成為冀德強長期思考的話題。
“從傳統的工藝美術品吸取風格,挖掘文化遺產中豐富多彩的形象符號,借鑒陶瓷行業的設計理念并與現代的美學理念進行結合,用造型為鈞釉的揮灑提供最大空間”,這一切都是冀德強“創新”的源泉。他的作品一改傳統造型的模式,注重將寫實和寫意的手法相互結合,大膽地來表現鈞瓷的現代之美,并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和鈞瓷造型語言。
2004年,冀德強創作的“漢風”,用手拉坯一氣呵成,該作品在中國石灣陶藝文化節上以過萬的價格花落名家。2005年,他與兩位名家在鈞瓷研究所舉辦了三人作品聯展,其“青銅系列”以大膽的創意凸顯出生命的張力,獲得不少新聞謀體的關注和好評。2007年,在第四屆禹州·中國鈞瓷文化節上,冀德強創作的一組鈞瓷“文化石”引起了與會專家們的注意,被認為是“建立在鈞瓷獨特工藝基礎上的現代鈞瓷藝術品,給人以生命、社會、文化層面上的審美思考。”
2011年,冀德強獲得了由中國建筑陶瓷協會頒發的“中國陶瓷設計藝術大師”證書,該榮譽是目前從事陶瓷藝術創作的三大權威認證之一。這標志著冀德強多年的努力得到了業內人士的廣泛認可,也對他日后的藝術創作產生了更大的激勵作用。
把對生命的理解融入鈞瓷創作
一個人在行走的途中,總要對萬事萬物有著獨特的認識和感悟,無論是來自對過去的留戀,還是源于對未來的憧憬,但多半時候,我們無法用確切的語言形容我們內心的涌動。然而在藝術家那里,他們卻能以另一種方式轉化、傳遞他們的感受,如楊麗萍以生命的姿態跳出了“雀之靈”。
一直希望鈞瓷藝術能突破傳統走入藝術陶瓷行列的冀德強進行了各種嘗試,但“如何找到傳統陶藝與現代陶藝之間的契合點,在人們傳統審美接受能力的范圍內更鮮明地表達現代人的意識,或者說表達創作者對生命的理解,并用鈞瓷的釉色和造型藝術等表現出來”始終縈繞在冀德強的心中。
冀德強說他并不懂佛教,也不是佛教義的信仰者,但是,當他來到了龍門石窟、鞏義石窟,甚至更遠的青州、敦煌、布達拉宮、大昭寺時,卻被那些斑駁、破舊、殘缺或風化的石窟造像深深吸引了。“可以說是那種殘破激發了我,像一首經典的老歌,我想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翻唱。”于是,也就有了一組鈞瓷佛像的誕生。
這組鈞瓷佛造像,給人的是一種歷經滄桑但又祥和平靜的畫面。他們已不是建造者當初為了眾生仰望而塑造的美好寄托,他們穿越了歷史而來,歷經了歲月的雕蝕,帶著獨特的文化印跡,這本身就是一種生動藝術。鈞瓷月白釉的圣潔,原泥本色的蒼老,給人帶來的是一種與歷史重逢的時代感。
除了佛像造型之外,還有基于對文革思考而來的“批判”。他用《紅衛兵》、《高帽子》等形象深刻映射了冷峻的現實和對生命主題的深度思考。而“文化石”系列則體現出作者對生命、對現實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深刻希冀。
冀德強說:“鈞瓷的創作不能只是一些瓶瓶罐罐、不疼不癢、吉祥如意的東西,表現一些自己的經歷感受,訴說一些自己的事、自己的話,留下時代的印痕也是可以的。”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能讓時代留下印痕的事物并不多,但冀德強的努力,卻讓我們看到了鈞瓷諸多表達性的可能,而這同樣是值得時代記錄的印跡。我們在這個時代和鈞瓷相逢,相逢的既是文化傳承的過去,更是文化將引領的未來。文/孔祥妮 攝影/金金【原標題: 冀德強:以生命思考 做鈞瓷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