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系列之五 斬“皇子”怒彈“國丈”
2012/3/29 11:32:42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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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湖到龍亭湖鑿通水道連為一體的設想或規劃,在今日開封已經沸沸揚揚很多年了。其實,連與不連,意義只在于開封府、包公祠與龍亭的游客能否經由水上通道相互交流。兩湖連上了,頂多包公湖的魚蝦在故地煩膩了,到龍亭湖“腐敗”一下,既不能讓開封重溫東京夢華時水接天下的輝煌,也不能幫助包拯等開封府的官員浪漫地從本府到大內上班。
沒有生命張力的死水,很容易凍結。2004年12月29日,記者站在龍亭湖南岸,北望冰湖盡頭的龍亭,綠的樹,紅的墻,黃的瓦間或白的雪,還有玉帶一橋,還算壯美。
作為北宋一代的大內故址,也就這個龍亭還閃著些王者之氣。
龍亭,這個后人蓋起的建筑,也只能叫個不倫不類的“亭”,而“庭”是它不敢也不能自稱的。
龍亭和趙宋皇帝沒有什么關系的,一個紀念性的亭子而已。
趙宋王朝的皇宮在龍亭及龍亭一湖水下乃至稀泥中10米的地方。900年前,包拯在那個“層面”上出入宮廷,與光照千秋的范仲淹、歐陽修、狄青、蔡襄乃至他的部下王安石、司馬光等一起,與仁宗“對話”,謀劃大宋的江山。
斬“皇子”與“立儲君”
包拯初入朝廷擔當監察御史,起于時任御史中丞王拱辰的推薦。
在慶歷新政的風雨中,包拯當了朝官,但他的左面是“新派”領袖范仲淹等,右邊是頂頭上司、“舊派”首領王拱辰。此時,包拯該何去何從?
王拱辰19歲時成為“少年狀元”。在仁宗為“三甲”“授銜”時,其他兩人磕頭謝恩,王拱辰卻說:“陛下,小生不配當狀元,請陛下把狀元授予他人。” 殿上議論紛紛,仁宗很納悶。
詢問原因,王拱辰說:“陛下,我十年寒窗苦讀,做夢都想中狀元。可這次考試的題目不久前我剛好做過,被選上狀元是僥幸。若我默不作聲當上狀元,我就是不誠實。我不能因為想當狀元,就敗壞自己的節操。”
仁宗說:“此前做過考題,是因為你勤奮。再說,你敢于說真話,這才是一個堂堂狀元應該具有的品質。因此,朕就選你做狀元,不要推辭了。”王拱辰在朝中做官55年,誠信正直,深得百姓和官員們的尊敬。他的女婿是李格非,外孫女是李清照。
而范仲淹,那是“千古完人”,他的品格與道德高山仰止。這些,大家都知道。
在慶歷新政中,“新派”、“舊派”鬧得很兇。按常規,包拯當站在“舊派”一邊以報知遇之恩,何況王拱辰又是自己的領導。
可是不然。他開始不偏不倚,冷靜觀察。后發現范仲淹切中時弊,便默默地站在“新派”一邊。再后來,看到“舊派”領袖王拱辰幸災樂禍地說起“吾一舉網盡之(新派)矣”,包拯竟然徹底站在“新派”一邊,與得勢的“舊派”決裂——為“新派”鳴冤叫屈,對“舊派”大力抨擊。
慶歷新政曇花一現后,包公提出離京外任。
1050年,52歲的包拯遷官天章閣待制,知諫院。未及諫上,就遇到“皇子”大鬧京城的問題。
這是一樁轟動朝野的奇案。一個名叫冷清的青年,自稱“皇子”,遍訪六部衙門,要求進宮面君認祖歸宗,鬧得滿城風雨。開封府行政長官錢明逸以妖言惑眾將冷清押到府衙。誰知冷清一見錢明逸坐在堂上,猛然大喝:“明逸安得不起!”錢明逸一愣,竟站了起來,在冷清面前大失身份。
自稱“皇子”,自有緣由。冷清說其母為宮里放出的宮女,曾得仁宗的寵幸而懷孕,出宮后生下了自己——還有御賜的龍鳳繡抱肚(小孩的肚兜)為證。
據說,仁宗獲知此事后,也稀里糊涂、不置可否。錢明逸只好硬著頭皮,將冷清遣送汝州編管了。
仁宗的態度為何如此曖昧?
原來,此時仁宗當了28年皇帝,還沒有皇子。冷清是皇子當然很好,但仁宗又實在把握不準。后宮佳麗甚多,他為得皇子,輪番臨幸,結果一無所獲。仁宗每次臨幸,都會御賜龍鳳繡抱肚一個,因此宮中女人都暗笑他是個“皇子迷”。越這樣,越有人給仁宗送美女,結果仁宗搞得疲憊不堪。臺諫官和宰執大臣為此不斷勸諫,迫使他遣散宮女還民嫁人。這些人在外面生了兒子,是不是他的,他怎么搞得清呢?
但冷清的問題如錢明逸那般處理,又不合適。開封府推官韓絳認為這是“留外惑眾,非所宜”,翰林學士趙概則說“清言不妄,不當流;若詐,不當不誅”。
于是,仁宗指派包拯和趙概重新審理此案。
查清這些問題,還得從冷清下手。包拯喚張千近前,面授機宜。張千扮俠客,將冷清邀到酒館,頻頻舉杯。冷清喝高后,便同他說起家常。談到家庭情況,冷清說家有4人,父親、母親、姐姐和他。父親冷緒在京城開藥鋪,母親王氏原是宮女,姐姐冷艷。
包拯詢問王氏:何時入宮、出宮?何時改嫁、生育?王氏答道:天圣元年進宮,三年出宮,四年嫁冷緒,五年生冷艷,六年生冷清。包公問清了冷艷、冷清的出生年月,從時間上排除了冷艷、冷清是皇女、皇子的可能性。包公又問王氏:可有御賜龍鳳繡抱肚?王氏說“有”,是皇上臨幸所賜。但翻箱倒柜也尋不見。包公告訴王氏:龍鳳繡抱肚在冷清手里。
包公納悶:冷清是個無知青年,怎會想起冒充皇子?會不會有人唆使?張千跟蹤冷清,發現他常與道士高繼安來往。高繼安曾因詐騙被判刑,刑滿釋放后回京,在京郊一道觀當道長。
包拯連夜包圍道觀,拘捕高繼安、冷清大堂訊問,一下子真相大白。但仁宗并不高興,甚至還有很大的失落感。仁宗將包拯的奏疏壓下,久拖不決。
針對仁宗的心病,包拯擔心“浸成大患”,再次上疏,仁宗才明白過來,下令將冷清、高繼安斬首。錢明逸則以“尹京師無威望”被貶知蔡州。
8年后,包拯出任御史中丞,此時仁宗踐位36年,49歲,仍是沒有皇子。
仁宗3子夭折,總想再得皇子繼位,甚至病得“昏不知人者三日”,大臣都嚇壞了。但待他清醒后,諫官范鎮幾次哭諫,請求擇宗親而立太子。仁宗與范鎮相對哭泣:“朕知卿忠,卿言是也,當更挨兩三年。”
但身為諫官,包拯深知自己的責任。“在古代中國,皇帝納諫如流,那是圣明;諫官為諫而死,和死在戰場一樣,是名垂青史的。”河南大學教授程民生說。
擔任御史中丞的當月,包拯就進言:“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系……陛下何不擇宗室之賢,以為宗廟、社稷計?”仁宗回答:“后宮將有就館(分娩)者,姑待之。”不久,后宮又生一女,仁宗頓時呆住了。
不久,包拯再勸仁宗:“東宮虛位日久,天下以為憂……”仁宗很不高興地說:“卿欲誰立?”
“陛下問臣欲誰立,是疑臣也。臣年六十,且無子,非邀后福者(當時,包拯長子死,次子未生,而就在這一年,60歲的老包又生一子)。”仁宗轉憂為喜,說道:“徐當議之(《宋史紀事本末·英宗之立》)。”
唾濺帝面怒彈“國丈”張貴妃雖然不是仁宗的皇后,卻是其初戀情人。更要命的是,仁宗就像眼下的查爾斯王子,不喜歡戴安娜,而愛著卡米拉——張貴妃年幼時,父張堯封病逝,母女投奔在真宗皇帝的章惠皇后門下。小張姣麗,“巧慧多智,數善承迎”,十幾歲時就深得仁宗的特別寵幸。但由于真宗另一位皇后——現在已經是章獻皇太后的干預,張氏未能成為仁宗的皇后,她卻始終是仁宗皇帝最親近的寵妃——每次陪同仁宗外出,張貴妃都要穿戴皇后的服裝,由于張氏“怙寵”,曹皇后每次也只得將服裝借與張氏。慶歷八年,仁宗當廷特議張貴妃“尊異之禮”,想以張貴妃取代曹皇后。但由于張方平等一班大臣的反對,仁宗不了了之,但張貴妃從此“勢動中外”,成為仁宗朝權勢首屈一指的后妃,就再也不是小道消息了。
張堯佐為張貴妃伯父,加之張貴妃無父,張貴妃“欲以門閥自表異”(就是通過抬高家庭門第來加強自己在后宮的地位),就只能靠張堯佐了。張貴妃雖非皇后,卻擁有仁宗的“愛情”,三拐兩拐,張堯佐這拐了個彎的“國丈”,拐來拐去倒拐得“貨真價實”了。
張堯佐在張貴妃的幫助下,由外職遷為京官,授開封府推官,提點府界公事。其時,諫官余靖吁請仁宗遵守國體,說進用外戚堯佐“不宜太遽”,但仁宗不聽,數年間,堯佐獲三司戶部判官、三司副使、天章閣待制、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等一系列遷升。一連串的迅速上升后,仁宗最后又拜堯佐為三司使——三司使主管國家經濟與財政,和宰相、執政分職,足可與宰、執分庭抗禮。若腐敗的話,比宰、執的“環境”還好。
張堯佐被任命為三司使的第二年,包拯和諫官唐介、陳旭、吳奎等聯合上書,稱堯佐無總理全國經濟財政之才。迫于壓力,仁宗將堯佐略為降級,改任戶部侍郎,但不久卻拜堯佐宣徽南院使、淮康軍節度使、群牧制置使、景靈宮使等四項要職,同時賜堯佐二子進士出身。
詔令一出,輿論嘩然。
懾于張貴妃的影響力,陳旭、吳奎等態度游移,包拯、唐介再次上書,說:由于皇帝未有子嗣,皇儲未立,所以一旦皇帝向張貴妃示以恩寵,整個后宮紛紛趨附張貴妃,而“執政大臣”不僅沒有勇氣糾正皇帝的過失,反而拼命向張貴妃獻媚逢迎。新任御史中丞王舉正也力言任命堯佐不當,并主持百官就此討論。
仁宗開門見山,沒好氣地說:“節度使粗官,何用爭?”唐介當面頂撞道:“節度使,太祖、太宗皆曾為之,恐非粗官。”結果,搞了仁宗個大難看。此后,陳旭、吳奎等也活躍起來,與仁宗大聲爭辯,鬧個滿堂彩。包拯怒目圓睜,言辭激烈,竟將唾沫星子噴了仁宗一臉——包拯“反復數百言,音吐憤激,唾濺帝面”。
仁宗見場面太亂,來了個暫時回避:百官退朝。后來,仁宗接受臺諫官關于后妃之家不得任兩府執政的建議,張堯佐只好“主動”辭去宣徽南院使等職務。
包拯等臺諫官“卒奪其(堯佐)宣徽、景靈二使”,可謂驚心動魄,其“唾濺帝面”,亙古難再。
據說,張貴妃很看重宣徽使。仁宗上殿前,她從后宮一直送到殿門,無限溫柔地說:“官家,今天不要忘了宣徽使!”仁宗連說:“得!得!”其間,張貴妃又遣太監至殿側探聽。仁宗回宮,貴妃道謝,他卻用袍袖擦著臉說:“包拯向前說話,直吐我面。汝只管要宣徽使!宣徽使!汝豈不知包拯為御史乎!”
這是1050年的事。后來,參與此次廷爭的臺諫官反倒陸續被仁宗委以重任。
仁宗曾因一臺諫官語涉宮禁,逐其出京。這是仁宗一朝對臺諫官最重的懲罰。但數年后,仁宗又把這位諫官詔入京師,委以重任。雖語涉宮禁,仁宗還是納了諫,把此次彈劾的宰相文彥博貶知許州(今許昌)。
在中國歷史上,仁宗并不是個知名度很高的皇帝,他的臣子,如范仲淹、歐陽修、包拯等,都比他的知名度要高出很多。
仁宗駕崩后,“京師罷市巷哭,數日不絕,雖乞丐與小兒,皆焚紙錢哭于大內之前”;西京洛陽也停市哀悼,焚燒紙錢的煙霧讓“天日無光”;四川劍閣山溝里的婦女們,也頭戴紙糊的孝帽哀悼仁宗……
彈劾張堯佐是后世包拯戲的一個歷史原本——“唾濺帝面”其實比“打龍袍”要嚴重得多。只不過,“打龍袍”更是舞臺語言。(未完待續)(原標題:“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系列之五 斬“皇子”怒彈“國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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