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偽《墨竹譜卷》1
疑偽《墨竹譜卷》2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墨竹譜》圖1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墨竹譜》圖2
吳中生
我久居蘇州,愛好書畫,又常往來于滬、寧之間,因此對三地書畫收藏的掌故頗知道一些。書畫作偽古已有之,今日亦然。前幾日與杭州朋友相見,他提及所見一卷款為元四家吳鎮的《墨竹圖卷》,并說此卷已由上海人美《藝苑掇英》第71期出版。朋友是畫家,眼力也不錯,他說此卷雖是老東西,但字偏油滑,竹偏秀,無吳仲圭晚年用筆拙、重、沉之感,頗似我們十多年前所見的一卷吳鎮款《墨竹圖卷》。因此找來《藝苑掇英》第71期看,果然就是這卷,但已有了一些變化。它引發我對古人作偽的“職業道德”與今人作偽無不用其極的感嘆。
十多年前我曾見到此吳鎮款《墨竹圖卷》并與朋友一起把玩數日,發現此卷為仿作,原因有三:一、此卷用絹到不了元代,最早只能到明早期;二、此卷上所書年款為“至正十八年”(現在已改為“至正八年”,待后詳述),而吳鎮于至正十四年卒(1354年);三、此卷幾段署款皆為“梅道人”,而吳鎮真跡署款大多為“梅花道人”。為證實真偽,藏此卷之人求教了北京一位鑒定大家,老先生看后表示此卷確系仿作,是明早期一高手所仿,此人所仿吳鎮款墨竹圖卷他見過幾卷,對此人有過研究(時間太長,我記不清老先生所說仿者姓名)。當問及所署年款及名款錯誤時,老先生說這就是古人作偽的“職業道德”,古人作偽有一定的行規,同時也怕造假會有因果報應,所以在造假時留下一些破綻,讓你識破,如不能識破,造假的人認為這就不怨自己了,因為他已留了破綻給你,就不算他做壞事,也不會有報應(而我則認為古人作偽在年款上出錯,可能與造假者不一定知道被仿者準確生死時間有關,古代不像現在通訊這么發達,消息傳播沒這么靈通)。此事過去一段時間后聽友人說持卷人不知是在蘇州還是南京請裝裱高手將此卷重新裝裱,將年款改為“至正八年”(也就是現在《藝苑掇英》書上這樣,但從書上仍可以看到修改時在“正八”兩字上所留下的圓形深色痕跡,如一片油漬樣,見右上疑偽《墨竹圖卷》)。相比古人,今人作偽真是無不用其極,現在的造假者,只有水平不到讓你看出毛病,決不會自己留任何破綻,如果自己看到所作有不到之處,你挑出問題,他也會編好故事等著你,也許是現在的人都是“唯物主義者”而不“唯心”了吧!但這一改變赤裸裸地把原來唯一的一塊遮羞布也給扯掉了。
《藝苑掇英》第71期上關于此吳鎮款《墨竹圖卷》有專文評析,稱“曾經陳半丁過眼,每段鈐有陳氏印兩方”,“試與傳世的各大博物館所藏吳鎮墨竹相比較,從鈐印、題款的書法和墨竹的組織形態、筆墨的抒寫性格,以及絹的質地和包裝、印色和墨氣在絹上的沉淀、起霜,皆吻合無間,其坡地、苔草的畫法,更與其山水相一致,當是可信的真跡”。“陳半丁”印當初也曾見到,其印偽且劣,自不待言。而其稱與傳世的各大博物館所藏吳鎮墨竹相比較鈐印、題款的書法,其中倒有兩段文字(見右上疑偽《墨竹圖卷》圖一、圖二,圖為局部)正好可與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吳鎮《墨竹譜》(天津人美出版的《元四家畫集》所刊)中的兩段文字相比對(見右下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吳鎮《墨竹譜》圖一、圖二,圖為局部),真偽立見。至于“墨竹的組織形態,筆墨的抒寫性格”,“坡地、苔草的畫法,更與其山水相一致”則必須結合吳鎮69歲晚年的筆性來談,光“形態”、“抒寫性格”、“畫法”與“其山水相一致”是仿者可以做到的,但其晚年作畫筆性特有的重、沉、拙,如謝稚柳先生所說“老辣蒼茫的筆意”是無法仿出的。畢竟這是一件明代仿作,做到絹的質地、包裝、印色和原作相近以及墨氣在絹上沉淀、起霜是完全可能的,因為吳仲圭生活的年代距明代早期相去不遠。
當今極其繁榮的書畫市場,古代書畫的交易一直沒有近現代書畫火暴,人們大約總是覺得古代書畫年代久遠,其中過程太長,辨偽識真上難度較大,豈不知古人造假尚有一點兒“職業道德”,你只要認真辨識,倒也失誤不會太多。而近現代書畫,你如不煉出一雙“火眼金睛”是無法對付這些毫無“職業道德”的造假分子,付出的代價通常會非常大。【原標題:吳鎮書畫鑒定:梅道人非梅花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