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的姑姑館陶公主,守寡時已年過五十,但耐不住寂寞,又找了個賣珍珠的十八歲英俊小生董偃為內侍,出則執轡,入則雙棲。公主愛董偃,傾盡資財助其結交天下名士,交代管家道:“董君花費,盡其所用,一日金滿百金,錢滿百萬,帛滿千匹,才可告知我。”丑聞傳天下。
漢武帝聽說后,置酒宴于館陶公主府第,坐未定,就迫不及待想見董偃。館陶公主卸掉首飾,脫掉鞋子,跪下叩頭道:“我沒有臉面見人啊!辜負了陛下,死罪,死罪!”漢武帝恕其無罪,公主才又穿戴整齊,自東廂房里拉出穿著廚師服裝的董偃,如夫妻般雙雙跪于漢武帝面前,介紹道:“館陶公主庖人董偃昧死拜見陛下。”漢武帝細看董偃,果然可愛,于是親自扶他起來,并賜以朝服,贊道:“好個主人翁。”董偃見漢武帝稱自己為“主人翁”,默認自己和公主的姘居關系,大喜過望,于是細心服侍漢武帝飲酒,盡歡而散。此后,董偃陪伴漢武帝斗雞遛狗,跑馬踢球,貴寵無比。
一日,漢武帝為館陶公主置酒于宣室,使太監引董偃入內陪侍。中郎東方朔持戟守衛于宣室之門,舉戟阻攔道:“董偃有死罪三,不得入內。”漢武帝問:“他有何罪?”東方朔答:“董偃以人臣私侍公主,其罪一也。敗男女之化,而亂婚姻之禮,其罪二也。陛下富于春秋,偃不遵經勸學,反以奢侈為務,盡狗馬之樂,極耳目之欲,是乃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其罪三也。”漢武帝默然良久曰:“我已擺下宴席,下不為例。”東方朔斷然道:“不可。宣室乃先帝處理天下大事的地方,非法度之政不得入內。”漢武帝無奈,只好把酒宴另設于北宮,讓太監引董偃從東司馬門而入;賞賜東方朔黃金三十斤。董偃之寵從此日衰。
《資治通鑒·漢紀》記述的這件事情說明,禮是有很大威懾力的,東方朔敢于羞辱“主人翁”,依恃的武器就是禮。按禮,一女不事二夫,館陶公主與董偃明目張膽姘居廝混,于禮是絕對不允許的。漢武帝以天子之尊,不便說姑姑的無恥,但也不敢說東方朔的不是。事實上,如董偃這樣的內寵,依靠向貴婦人們出賣肉體而招搖過市,在中國歷史上是最被人瞧不起的,即使女皇武則天的內寵們,也難免受辱。
蘇良嗣痛毆僧懷義。武則天垂拱元年(公元685年)十一月,以僧懷義為白馬寺主。僧懷義本名馮小寶,賣藥于洛陽,武則天納為內寵,將其剃度為僧,賜名懷義,可自由出入禁中。僧懷義出入乘御馬,隨從十余人,士民遇之者皆奔避;朝貴皆匍匐禮謁,武承嗣、武三思執僮仆之禮,為之執轡墜鐙。但就有正直之人不買僧懷義的賬,當眾羞辱他如耍小兒。一日,宰相蘇良嗣遇僧懷義于朝堂南門,僧懷義傲慢不為禮,蘇良嗣大怒,命左右揪拽于地,一頓耳光,把個禿頭打得青紫腫脹。僧懷義哭訴于武則天,武則天無奈地說:“大師當于北門出入,南牙宰相所往來,你不要招惹他們。”僧懷義只好白挨一頓打。
宋璟廷辱張易之。武則天晚年的內寵是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排行五、六),舉朝官員巴結逢迎,爭先恐后。有人贊美張昌宗“六郎面似蓮花”,宰相楊再思說:“非也,乃蓮花似六郎耳。”諂媚無恥如此。但同樣有正直之士鄙視“二張”,羞辱他們如同兒戲。一日,武則天命朝臣聚會歡宴,“二張”位次皆在鳳閣舍人宋璟之上。張易之畏懼宋璟正直,虛位讓之曰:“公方今第一人,怎能居于下座呢?”宋璟正色道:“才劣位卑,張卿以為第一,何也?”天官侍郎鄭杲(gǎo)見張易之難堪,即責備宋璟道:“您怎能稱呼五郎為卿呢?”當時規矩:卿,乃官場尊稱;郎,乃家人昵稱。宋璟當即回敬鄭杲:“你并非張卿家奴,何以稱他為郎?”言外之意,是鄙視張易之以武則天內寵為榮,類同夫妻家人般的無恥。宴罷,“二張”在武則天面前中傷宋璟,武則天深知宋璟忠貞,不了了之。宋璟后來成了開創玄宗朝“開元盛世”的著名宰相。【原標題:東方朔羞辱“主人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