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座名山的歷史卻有些撲朔迷離。市文史專家鄭貞富說,有史料記載,公元704年,81歲的女皇武則天“造興泰宮于壽安縣之萬安山”,并在那里住了三個多月。壽安縣在今宜陽縣境內(nèi),由此可見,當時的萬安山在今天的洛陽城西南,而非洛陽城東南。
這就奇了!難道萬安山會“分身術(shù)”?或者,兩山的歷史合在一起,才是它的“前世今生”?
武則天與萬安山
有時候,歷史走得遠了,腳印就會模糊,后人看不分明?扇f安山就矗立在那兒,千百年來身形未變,它“一分為二”,仿佛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變了一個魔術(shù)。
和大石山、石林山、玉泉山等較為原始的名字相比,萬安山這個名字能讓人想起“萬圣金安”,極富宮廷意味。唐史又記載了它與武則天的淵源,難怪有人推測,此名是一代女皇所賜。
《舊唐書》中的記載是這樣的,公元704年正月,“則天令廢三陽宮,造興泰宮于壽安縣之萬安山”。別看字數(shù)少,這里的信息量卻很大:武則天先廢三陽宮,再造興泰宮,新行宮的地址在今宜陽縣萬安山。
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為武則天早就看上了這里。史書記載,公元697年七月,70多歲的武則天曾巡幸萬安山玉泉寺,不顧山勢陡峭小徑曲折,“欲乘腰輿登山”。還是大臣王方慶極力勸阻,她才沒有冒險。
然而,女皇對萬安山念念不忘。幾年后,她提出要在這里修行宮,又遭到大臣反對,如左拾遺盧藏用曾上書,長篇大論地勸女皇不要勞民傷財。這次女皇沒有妥協(xié),她說:“把嵩山三陽宮拆了,木料拉來建興泰宮,這樣行了吧?”
三陽宮在登封,規(guī)模很大,“御苑東西二十里”,建于公元700年。武則天曾住在那里,“自夏涉秋,不時還都”,這可苦了大臣們,想?yún)R報個事情都不方便,這也是女皇決定拆掉它的一個原因。
武三思負責這個工程,“功費甚廣,百姓苦之”。當年四月,興泰宮建成,81歲的武則天高興地住了進去,直到7月才返回洛陽。這段時間,她專寵張昌宗、張易之兄弟,并任佞臣楊再思為內(nèi)史(相當于宰相)。次年正月,武則天退位,不久在上陽宮去世,興泰宮也寥落下來,公元708年被廢。唐玄宗在位時,常往來于長安與洛陽兩地,便把這里當成了駐蹕、游獵之所,如公元722年十月他“幸壽安之故興泰宮”。
市文史專家鄭貞富說,直到今天,位于宜陽縣的萬安山上仍保留著興泰宮遺址。此行宮依山而建,中有水池,泉水汩汩,千年依舊。
石林山與萬安山
如今,人們通常所說的萬安山,就是偃師與伊川交界處的石林山。此山地處洛陽城東南,巍峨壯觀,最高峰海拔937米,歷史上又叫大石山、大石嶺、南山、玉泉山等。因冰雪難化風光宜人,“石林雪霽”還是“洛陽八小景”之一。
這些因自然風光而取的名字,歷代都有記載。如漢靈帝中平六年(公元183年)八月,河南隱士通明在此山堂立大石嶺碑,大石嶺即《開山圖》所謂大石山。明代曹學佺在《名勝志》中說:“玉泉山在洛陽東南三十里,上有泉,水如碧玉色。泉上有白龍祠,祈禱甚應。”可見玉泉山是因泉水而得名。
那么,此山怎么又稱萬安山?在楊守敬與其門人熊會貞合著的《水經(jīng)注疏·卷十五》中,我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楊守敬是清末民初著名歷史地理學家,治學嚴謹,此書為他和熊會貞歷時數(shù)十年著成,很有價值。書中關(guān)于石林山的多個名稱,他提到,“石林,大石山也,一名萬安山,在河南郡境”一句出自章懷太子李賢筆下。李賢是武則天次子,文史功底深厚,曾被立為太子,很受大臣擁戴,可惜30歲左右被流放賜死。他曾召集一批學者為范曄的《后漢書》作注,而以上這一句,就是他在注釋《后漢書·馬融傳》時,對《廣成頌》中“金山石林”中的“石林”進行的解釋。
那么,問題又來了。李賢卒于公元684年,他認為石林山“一名萬安山”,可見在此之前,石林山就有了萬安山這個名字。而公元697年,武則天“嘗幸萬安山玉泉寺”,公元704年又“造興泰宮于壽安縣之萬安山”……他們母子眼中的萬安山究竟是不是一回事,還真不好說。有人會想,會不會是武則天喜歡萬安山這個名字,又拿它來命名了另一座山?一切皆有可能,但這只是推測。
司馬光與萬安山
北宋時,司馬光謫居洛陽,住在“獨樂園”,距石林山不遠。在《資治通鑒》中,他有這樣的記載:“……毀三陽宮,以其材作興泰宮于萬安山。”而宋元史學家胡三省在此批注:“萬安山在洛州壽安縣西南四十里。”
我覺得,他們眼中的萬安山,不一定是同一座山。
前幾天,我專程去了偃師與伊川交界處的石林山,也就是今天大多數(shù)人所說的萬安山。從洛陽新區(qū)出發(fā)向東,到伊濱區(qū)李村鎮(zhèn)政府后向東走200米再向南拐,約行5公里即可到達。在山下的南宋溝村和葦園村問路時,村民們說:“萬安山很有名,一到農(nóng)歷三月三、六月十二和九月九,山上都有廟會,熱鬧著呢!”
從北邊上山,有一條新開的土石路,我步行上去,一會兒就微微出汗了。眼前山石如林,到處可見殘雪,令人不由感慨:“石林雪霽”名不虛傳!
山腰有一片開闊平坦的臺地,建有幾間房子,這就是白龍祠即白龍王廟。破敗的廟宇附近尚存幾通清代古碑,字跡依稀可辨。而不遠處的玉泉寺舊址卻荒草沒膝,只有一通殘碑躺在其中,上面什么字也看不到了。
偃師人李武臣對這里很熟悉,他說白龍王廟里還有一塊精美的木匾。我從后門繞進龍王殿,果然看見神像后上方有塊匾額,上書“甘雨谷我”四個字。
近年來,就在玉泉寺附近,當?shù)厝税l(fā)現(xiàn)了內(nèi)容為“司馬光君實、王尚恭安之、閔交如仲孚同至此處,元豐元年八月癸丑”的摩崖石刻,經(jīng)鑒定為司馬光遺跡。而在《溫公續(xù)詩話》中,他又寫道:“歐陽公云,《九僧詩集》已亡。元豐元年秋,余游萬安山玉泉寺,于進士閔交如舍得之。”兩相印證,看來司馬光也認為這就是萬安山,但與《資治通鑒》中所寫的是否一致,就不一定了。
天色將晚,我按李武臣的指點,從東邊小路下山。山南麓的范仲淹墓園、山中的大谷關(guān)及水泉石窟,此前我都去過了,感覺無論如何,洛陽城東南和西南的這兩座山,都是擁有厚重歷史的萬安山。(記者 張廣英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