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宰相王安石,生活上的一個最大特點就是臟,一生很少洗澡,身上常年生有虱子,并以有虱子為快樂。他在好幾首詩中渲染過火燒虱子、手摸虱子的愉快心情。“青山捫虱坐,黃鳥挾書還”這一名句,就是描寫他悠閑生活的。面對青山,不時從身上摸出幾只虱子來,雙手拇指指甲相對,用力一擠,“叭”的一聲把虱子擠死,真是只可與君子語,不可與俗人言了。一次,皇上與王安石等幾位重臣議事,王安石的長胡須上有一只虱子爬上爬下好不自在,皇上見后哈哈大笑,王安石竟不知皇上所笑何事,事后還問同僚王圭皇上笑什么?王圭如實告訴了他。王安石聽后忙叫隨從幫忙捉這只虱子,要殺死它。王圭口吟一詩云:“履游相須,曾經御覽,未可殺也,或曰放焉。”旁人聽了,一陣大笑。
宋代學者陳善有一部著名詩話《捫虱新話》,不用問,作者也是一位摸虱子的行家,這部書也是一手摸虱子,一手提筆寫出來的。很明顯,作者的用意是向讀者展示他生活的高雅。
然而,以虱子顯示“名士風度”不俗的風俗并不起源于宋代,早在魏晉時期就形成了。身上骯臟,長了虱子,虱子成了這個時期文人身上的寵物,是文士們津津樂道的東西。“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在他的名文《與山巨源絕交書》中,就沾沾自喜地說他:“性復多虱,把搔不已”。《晉書·王猛傳》也記載說:“桓溫入關,(王)猛被褐詣之,一面談當世之事,捫虱而言,旁若無人。”可見,在當時,身上長虱子是一種榮耀。魯迅先生曾說,這一時期的捫虱而談竟傳為美談。
其實,“捫虱而談”、“捫虱傾談”,不僅是魏晉時期的一種令人羨慕的風度,到了后來,隨著名士風度在文人士大夫中的風行流傳,虱子也一直受到文人的青睞。而且還把捫虱作為一種生活中的享受,正如金圣嘆所說的:春天太陽出來時脫掉棉衣,一一捉出里面的虱子,“叭”的一聲掐死,“不亦快哉”!由此我們會想到,如果兩人對床夜語或促膝而談,兩人身上都有虱子,邊談邊掐虱子,豈不多了一種話題,多了一種共同語言,談興豈不更濃?所以,蘇東坡才寫道:“聞道騎鯨游漢漫,憶嘗捫虱話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