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拆”字寫在北影廠明清風情街圍墻上。
“終于看到保下來的曙光了。”北京電影制片廠老導演張澤宇感慨地說。
2012年8月受到社會廣泛關注、本報曾報道過的北影廠拆遷事件,近期出現轉機。經過廠里老職工和包括著名文物保護專家謝辰生在內的多方力量奔走呼吁,北影廠的保護問題得到中央領導重視,并作了相應批示。1月31日上午,在北影廠離退休職工活動中心,老職工代表將這一情況向媒體進行了通報。
保護新中國電影的記憶
北京電影制片廠成立于1949年,與共和國一同成長,先后拍攝過多部深受民眾喜愛的國產影片,并涌現出一批批優秀的藝術家和技術專家,成為新中國電影事業發展的脊梁。2012年8月,北影廠在這里——北京市北三環中路77號——屹立了40多年后,收到了一份正式拆遷的通知。
頓時,一片嘩然。
北影廠建廠以來,先后拍攝了幾百部故事片、紀錄片和舞臺藝術片,譯制了幾十部外國影片,還曾多次與國內外制片廠合作,其制作的優秀作品不斷在國際上獲得各類獎項和贊譽。老一輩人念念不忘的《開國大典》《駱駝祥子》《龍須溝》等經典作品就誕生在這些攝影棚與后期制作車間中,還有拍攝了老版《紅樓夢》的榮寧府、出現在《霸王別姬》等多部影片中的歷史街景等,它們,無一不見證著中國電影發展的輝煌。
在1月31日的通氣會現場,老制片師孫慶吉和其他幾位老職工,回憶起北影廠的歷史,想到接下來這些歷史與文化可能會面臨的悲慘結局時,幾度灑淚。對于這些老人們來說,這里是工作了大半輩子的地方,更是傾注了畢生心血的所在。“這里是有故事的地方:電影的故事,還有我們的故事。”張澤宇說。
保護北影廠,就是保護新中國電影的記憶。
留下城市發展的記憶
北影廠是電影人的家園和希望,寄托著廣大觀眾的集體情感,也是北京這座城市不可忘卻的記憶。
北影廠是中國影壇的“老字號”,正像謝辰生信中所寫:“北影廠是全國僅存的新中國電影文化標志,其建筑也是見證了新中國電影發展歷史的僅存的實物例證。”對于一代代看著北京電影制片廠影片長大的中國人,這個實物例證的價值無法估量。
北影廠拆遷的消息傳出后,影迷們紛紛趕來拍照留念,用自己的方式表示惋惜之情。老職工的悲痛,民眾的惋惜都是在悼念一段可能即將被抹去的記憶。這是關于北影廠的記憶,關于中國電影的記憶,更是關于北京這座城市的記憶。
與現代化的高樓大廈相比,北影廠的老建筑實在不甚起眼,但是這片土地,曾經滋養著一份份對國產影片的熱愛,凝結著北京的藝術記憶。這些記憶、這些情感、這些文化,無時不在豐富著北京這座城市的內涵。2007年北京市規劃委和北京市文物局共同發布了《北京優秀近現代建筑保護名錄(第一批)》,將北影廠建筑的主樓、東樓和西樓列入保護名錄。但相較于中國電影的深厚歷史和民眾的情感記憶,這些或許還遠遠不夠。
北影廠是幸運的,在一群勇士鍥而不舍的努力下,它有望被保留下來。然而有更多的像北影廠一樣承載著一代人歷史記憶與文化認同的地方,恐怕就沒有這么幸運。放眼望去,全國各地因房地產開發、舊城改造等原因,面臨拆遷的老建筑不在少數。這些看似正在加快“城市化”發展速度的理由,在不經意間,把城市文化慢慢“化掉”。
著名的文保志愿者曾一智長期關注全國各地歷史建筑、街區的保護,面對各地林立的“拆”字,她四處奔走呼號,卻又常常無奈。她在自己的微博簽名中悲憤地寫道:“中華民族歷史文脈正在被割斷,肆意拆除必須立即停止。”
“城市是一種歷史文化現象,每個時代都會在這里留下痕跡,保護歷史的連續性、保存城市的記憶是人類現代文明發展的需要”。剛剛去世的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總規劃師王景慧生前曾多次強調。
守住文化傳承的記憶
遙遠時代的印記或許早已雪泥鴻爪,時代越近,就會有越多承載著記憶的建筑、物件等等被遺留下來,忽視它們、毀壞它們,實際是在斬斷子孫后代的文化根基。
北京,梁思成林徽因故居被莫名拆毀;蘇州,以木版年畫著稱于世的桃花塢告急;紹興,開元寺大殿淪為開發商的犧牲品……近年來,這樣的新聞報道實在多到令人不忍細數。把這些老建筑都拆掉了,我們還怎樣向孩子們講述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講述自己祖父輩的故事?在一片鋼筋水泥的現代高樓大廈中,在變動帶來的不安中,深層次的古老的聯系中斷了,這讓兩輩人之間怎能沒有代溝?
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著名考古學家劉慶柱有一句著名的話:“沒有記憶的人是植物人,沒有記憶的城市是植物城市。”
現代化一定要以切斷歷史為代價嗎?現代化城市就是沒有老建筑的城市嗎?在追求現代化的路途中真的不再需要看到歷史遺存嗎?這些問題本該都不是問題,但是在現實中,它們往往都是很大的問題。
城市發展與保護的悖論或許永遠無法徹底解決,但我們仍然帶著希望而努力。保護城市記憶,是生活于其中的每一個人的責任。因此,我們再次大聲呼喚:留下文化,它們是城市不該忘卻的記憶。(原標題:城市化,別把文化“化掉”)
來源 :光明日報 時間:2013-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