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兩會”期間,政協會議文藝組的馮小剛與張國立等委員聯名提議,希望讓100個繁體字進小學課本,這個話題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熱議。前幾年,類似的提案也曾經在兩會期間形成一個熱點,比如2008年郁鈞劍等12名文藝界的委員就提出過該議案。對于文藝界名人關心傳統文化,尤其是熱愛祖國語言文字的這種情懷和熱忱,值得肯定。但繁體字是否有必要進入小學課本,是應當深思的。
采訪嘉賓:
安志偉(山西省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副研究員、博士)
其實大量漢字并未簡化
比如:上、下、大、小、日、月等
繁體字和簡化字并非是完全割裂的,這一點必須明確。我國漢字數量龐大,清朝的《康熙字典》收字47000多個,1994年中華書局、中國友誼出版公司出版的《中華字海》收字85568個。
即使排除了異形字,漢字的數量仍然大得驚人。當然,常用的漢字遠遠沒有那么多。2013年公布的《通用漢字規范字表》總共收錄8105個字,其中一級漢字3500個。這3500個漢字就基本能夠滿足日常生活的需要。
不管是從《中華字海》收錄的85568個看,還是從《通用漢字規范字表》收錄的8105個字看,繁體簡化的字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大量的漢字并未簡化,比如上、下、大、小、日、月等。還有一些漢字只是改變了一些筆畫。
因此繁體字和簡化字,并不是截然割裂的,二者之間的聯系非常緊密。
簡化字一樣可以傳遞各種文化信息
比如:林,兩木并立栩栩如生;塵,小小的土,即灰塵
繁體字和簡化字并非兩個完全不同的體系,許多字在簡化字和繁體字中是相同的字形,或者稍有變化。
簡化字體系中的許多字一樣可以傳遞各種文化信息。比如“林”,兩木并立的形象栩栩如生,“筆”一看就像一枝竹柄帶筆頭的毛筆,“田”的形狀就是阡陌交通的田地的形狀,“淚”就是從眼睛中流出來的液體。還有一個后起的漢字“塵”,“小小的土”就是灰塵,是形象的。因此要傳遞漢字的神韻和內涵,向學生展示漢字之美,簡化字同樣也能夠勝任。
從另一個角度說,漢字經過了幾千年的傳承,總的發展趨勢是由繁到簡的,到了清末民初的時候,其實漢字的表意性已經逐步弱化,類似“親”“愛”“麵”等字這么表意形象、明確的漢字在漢字總量中所占的比例已經不大了。
既然不管是繁體字還是簡化字,都可以找出一些經典的例子來證明漢字豐富的文化意義、美學意義、教育意義,那么何必非要在現有的教學體系中額外增加100個繁體字呢?
繁體字在生活中應用較普遍
比如:大量的牌匾、招牌、書法作品等都用繁體字書寫
政協委員出于一種文化方面的責任感,擔心學生不能對繁體字有所認識,從而割裂了中華文化傳統。
這種意見的出發點是很好的,但是也應該看到,中小學生接觸到繁體字的機會很多。大量的牌匾、招牌、書法作品等都是用繁體字書寫的,還有一些書籍是用繁體字來排版印刷的。通過學習書法、閱讀古籍以及在日常生活中不自覺地接觸,他們利用已有的漢字知識會對繁體字進行精準的識讀,比如“車→車”“陳→陳”“氣→氣”“榮→榮”等字,前面的是簡化字,后面的是繁體字,只要具備一定的漢字知識,不難認出來。有一些可能字形差異過大,比如“丑→醜”“從→從”“冬→鼕”“總→總”等,可以通過自主查閱工具書的方式來學習。還有一些字形比較復雜、筆畫非常多的漢字,可能恰恰就是那些不在規范漢字字表范圍之內、日常生活中很少能用到的字。對于這些難字,從事相關專業的人員可以專門學習,一般的中小學生不去識讀它們也不影響學習文化知識。
這一議案多年在“兩會”期間提出,也反映出我們的語言文字政策、語文知識沒有在社會公眾中完全普及開來。總之,對于繁體字是否能夠進校園的問題,除了從國家已有法律規定、人們已經習慣簡化字等簡單的角度來回應,還應該從繁簡字之間的關系、簡化字的特點與優點、漢字學習中層次與需求的區別等漢字知識本身方面考慮,通過揭示其中的歷史、規律和特點等深層次的內容,讓人了解漢字,從而不是在繁簡之間做表面文章。本報記者 郭志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