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家玲
2014年末,水墨作品市場開始出現下行趨勢,而早在2014年初水墨被市場炒得火熱之際,就有人對此不看好,當時較多的人覺得水墨最多能火兩年,然而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水墨熱”匆匆一年便偃旗息鼓了。
“水墨熱”退潮的原因很多,而“水墨熱”本身也包含了至少兩個層次:一是傳統的名家書畫,主要對應禮品市場;二是以青年藝術家創作為主體的“新水墨”,主要針對短期投資性市場。
關于“水墨熱”的降溫,很多人認為是源于“反腐”,“反腐”可以稱得上是對不健康市場的致命一擊,但更為深刻的是,這次水墨市場的調整并不是簡單的價格波動,而是市場結構的根本性調整,甚至可以說,藝術品市場的調整本身不存在什么特殊性,它不過是整個社會經濟結構調整的一小部分而已。
許多人心里應該明白,名家書畫市場是到了2009年之后的這5年才出現了飛速增長,這5年中,有些人的作品價格翻了50倍,但這50倍中有多少水分?這幾年名家書畫的飛速增值,并不是因為這些作品的學術含金量,更不是由于投資者審美水準的提升,很大程度上是依托于房地產的紅火。顯然,名家書畫高歌猛進的這5年也正是房地產一枝獨秀的5年。許多地產商為了商業運作、送禮和拿文化用地的需要,便以展覽的名義收購名家作品,也正是因為這一需求使名家書畫有了井噴式的增長,有人認為名家書畫有朝一日還會漲回來,但筆者的看法是,其價格即使回漲也不會像2013年前后那樣。
前些年依托商業運作的藝術品大手筆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但它讓許多機構、協會、藝術家習慣了這種手筆。舉個例子,某公司想要策劃一個展覽,給某學會提供了一個展覽方案,那個學會看過方案之后質疑的不是這個方案有沒有學術性,而是質疑這個公司是否有幾百萬元,甚至上千萬元的展覽預算,因為要邀請名家、購買作品。在地產、能源利好的時候,幾百萬元、上千萬元做一個展覽收購些作品自然不是問題,然而當這些行業都現金吃緊時,誰還會拿那么多錢做展覽買作品呢?
“新水墨”的市場高潮,可以說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雖然很多人于此獲利,但也有人一開始就對“新水墨”不看好。“新水墨”的操作模式和幾年前的當代藝術如出一轍,一年多前筆者曾撰文說“新水墨”會步當代藝術后塵,只是沒想到其消散得比當代藝術還快。
在筆者看來,目前的藝術品市場是極不健康的,因為幾乎所有人購畫的目的都是為了升值,與其說這是投資倒不如說是投機。在這種心態和操作模式之下,是不是水墨、是不是藝術品顯然不是最重要的。
就當下而言,藝術品市場與股市等其他行業無異,其實最后都是用金融的方式講一個好故事,然后說服一批人拿錢跟莊,最后莊家賺錢,散戶埋單,但這并不是藝術品市場本身的問題,也許這就是現代社會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經濟法則,筆者認為,就藝術品市場而言,進入者要先想想自己的目的,是收藏、投資還是消費,這是完全不同的3個概念和3個層次。我們不能要求一個人花幾千元買一張消費型的作品指望投資升值,而藝術品市場也不能簡單局限于倒買倒賣的環節。簡單的炒作倒賣雖然繁榮了經濟,促進了流通,但對一個市場的長遠發展和機制建立毫無意義,其帶來的都是社會消解功能,不可能貢獻出建設性的價值。
在今天這種簡單的市場操作模式下,藝術家租一個工作室,把自己關起來“創作”,但創作是為了什么呢?為了銷售。其實我們拋開藝術家的頭銜,以及創作這樣高大上的詞匯,藝術家不過是一個現代經濟社會中的生產商,而機構都是中介和經銷商,只可惜,一切市場機制沒有完善,所有行業行為都沒有準則,一個環節壞了,整個市場機器就可能癱瘓。
在“反腐”的打擊下,名家書畫紛紛回落。名家書畫與貪腐扯上關系,自然需要打擊,但法律的歸法律,市場的應該歸市場,如果我們叫好的原因僅是因為打擊了高價位書畫,其實這只需向藝術家征所得稅便可以了。說到底,市場不應因政治而興廢,而應建立合理的稅務制度去規范。
事實上,藝術家成為生產商或資本家化本身在市場經濟中不是什么問題,因為這就是一種簡單的供需關系,但這些問題應該讓市場本身去調節或解決,從而健全一種自由的市場機制。
藝術品應該在市場機制中回歸到本有的消費環境,喜歡就去買,有能力就收藏,將消費交給這些大量生產型的藝術家,而將收藏讓位于那些具有藝術史野心和理想抱負的藝術家,這是一種理想的狀態,但也是一種讓社會回歸理性的必要提醒。
其實,藝術品市場的調整不過是整個經濟環境的一個小環節,但這次調整已不是價格的漲跌問題,恐怕這將改變藝術行業的格局,甚至關乎許多藝術機構的存亡。我們唯一能做的是不要去做那些價格在明年還會漲得更高的白日夢,而是跟隨這種變化,去適應它,并推動自由市場機制的建立。
在信息技術讓一切變得越來越透明的時代,藝術品的價格和交易記錄也變得毫無秘密。一個人可以從畫廊、博覽會買畫,也可以在微信、藝術家本人甚至電商手里買畫,失去了倒賣價差空間的利潤,玩的人自然也就失去了興趣,于是,市場之前不透明的規則被打破了。此刻,不應去埋怨這些打破規則的技術,或是埋怨哪個環節的人破壞了規矩,而是在這種透明的信息時代,亟須建立一個更能符合時代需要的市場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