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江南點軍的十里紅,舊時是一個漁家小村。100多年前,十里紅江岸矗立一座古寺,周圍種植著場面壯觀、色彩瑰麗的石楠,江邊停靠著烏篷船,桅桿林立。外國人常渡江來此游玩,蘇格蘭人奧古斯丁·亨利在大清宜昌海關任幫辦兼助理醫官時,就曾涉足十里紅,并留下了優美的文字記載。
十里紅時過境遷,唯有磨基山凝固歷史的印跡。記者王康明 攝
探訪十里紅,就從名字開始。12月9日,我們驅車過夷陵長江大橋,沿江南大道繞過磨基山,從外國語學校右拐來到十里紅。折入江邊,視野頓時開闊起來,長江如一條墨玉穿城而過,北岸高樓鱗次櫛比,南岸則散落著民居、裝修別致的農家樂小院,與北岸是全然不同的節奏。
十里紅曾是有名的漁村,這一江段水暖回流好,是長江流域四大家魚的天然產卵場之一。靠水吃水,生活在這里的人們養成了以打魚和“渡船”為生的習慣。在十里紅轉悠,漁村的痕跡隨處可見,粗細不一的廢漁網被纏在菜園低矮的柵欄上,用來阻擋雞鴨的入侵。
夷陵長江大橋溝通后,江南逐漸融入主城區,十里紅也迎來了巨變。“過去都是漁民,現在是漁民、村民、居民混住。”85歲的村民陳啟秀如是形容。她解釋,漁民是專業打魚的,村民則是以種菜為生,居民則是在城區工作,在這里居住的人。
磨基山旅游綜合體的興建,將再一次改寫這塊地的歷史。因為面臨拆遷,村里的幾家農家樂門可羅雀,了無生氣。老人們聚在一起,閑散地打著牌。
關于十里紅一名的來歷,有多個版本,“挖斷紗帽山,血流十里紅”便是其中一說。《東湖縣志》載:“紗帽山在縣西十里紫陽山下,有明少宰王篆祖墓。相傳明知州楊春震壞及砂臂,山脈遂衰。”傳說因與王家有過節,這位知州破壞了王家祖墳的風水,霎時山脈涌出血水,流往江中達十里之遙,因而有了十里紅之名。
但在村民的口中,十里紅則是“石榴紅”的誤音,“我們本地人喊的是石榴紅,因為這邊上的溪溝里有一塊紅石頭。”村民說,早年還可以見到那塊紅石頭,方形有缺口,上面還刻有龔、陳兩大姓的名字,只是近年來被淤沙淹沒。
“過去,這一片都是一個江姓老板的,他家的祖墳埋得好,有那么大個羅圈子,家里發了財。”陳啟秀快人快語。
陳啟秀祖籍長陽,1945年隨家里人逃難落戶十里紅。和大多數村民一樣,陳啟秀和老伴都是捕魚的“好手”。10年前,老伴去世后,她就再也沒有下江了。
老人介紹,村里還有一個天主教堂,是以前外國人建的。“老一輩的人常回憶說,外國人也在這里做了好事,生病了去教堂拿藥都不要錢。”
據說,十里紅天主教堂是用“宜昌教案”的賠款修建的。宜昌被開辟為通商口岸后,與主城區相對的十里紅,常有外國人來此休閑。洋人雇小船從江對岸過來爬磨基山,或是到這兒的天主教堂做禮拜。
土生土長的十里紅人龔華翠,對外國人有更為深刻的記憶,她的奶奶曾給洋人帶過嬰兒,“是真的金頭發的洋娃娃,后來洋人走時帶走嬰兒,我的姑姑還在家里哭了一場,因為相處久了有感情了。”龔華翠的奶奶在1975年去世,時年80歲。
在龔華翠的指引下,我們尋到了這處已經廢棄的天主教堂。遠遠傳來了狗吠聲,水影斑駁的青磚、拱形門角,以及屋頂方形煙囪,已經彰顯了它與眾不同的氣質。圍墻的一角,簇擁著豐茂的竹林,竹枝輕拂著滿是青苔的房頂,瓦楞上堆滿了陳年的落葉。
龔華翠說這棟房子現屬市政公司,平時有一個老人在這里照顧房子,前天說老伴腰閃了,去醫院了。我們繞到后山,窺見偌大的院落被改成了菜園,院中有一棵桂花樹。
在老人們的記憶中,十里紅還有一座寺廟,名叫白雀寺。宜昌市傳統文化研究會會長李發剛表示,這就是老照片中記錄的白雀寺,英國植物學家謝默斯·奧勃良著作《沿著奧古斯丁·亨利及其中國植物采集人的足跡》中對此有記載:“1882-1889年期間,大清宜昌海關任幫辦兼助理醫官的奧古斯丁·亨利,就曾在閑暇時間渡船過江,到磨基山上去游玩,并從這里獲得了許多新種植物,帶回英國。亨利乘坐渡船到磨基山很方便。過江后,沿著陡峭的山間一條小路就可以到達磨基山頂的廟宇。在上磨基山之前,亨利要從磨基山附近的一個寺院谷地穿過……”“這個廟宇就是白雀寺,又叫香山寺。”李發剛拿出一張百年之前拍攝的香山寺老照片。照片的遠處是起伏的磨基山,近處林立的烏篷船。畫面的正中,還有一個白色的寺廟,注釋為香山寺,又名白雀寺。比對香山寺背后的磨基山輪廓,可以肯定這里就是十里紅,只是這里的白雀寺早已無蹤影。“早就沒有了,不過還有一些石基。”龔華翠又引領著我們轉到廟臺子,現在這里是她家的菜地,荊棘密布的堡坎中,隱藏著一壘壘爬滿青苔的“黑石頭”,“小時候,我們就在這里玩,老一輩的人都喊這里廟臺子,廟臺子。”
《沿著奧古斯丁·亨利及其中國植物采集人的足跡》中也明確把十里紅稱為石榴紅,“當時寺廟的周圍種植了很多不錯的樹木,包括場面壯觀、色彩瑰麗的石楠,這種樹俗稱千里紅,它的花和樹葉都很好看。從1884年11月開始,奧古斯丁·亨利經常到石榴紅采集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