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三寶,作為河南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紀公廟與滎澤縣城隍廟,也是古滎鎮的兩大寶。然而,另外一些“活的藝術”卻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古滎對花鼓,即是如此。對花鼓也叫鼓戲,是一種群體性的鑼鼓表演形式。古滎對花鼓起于20世紀30年代。當時古滎鎮為滎澤縣縣府所在地,每條街都有一支小型鼓樂隊。當時民間經常搞一些祈雨、趕廟會的活動,而每有這些活動各街鼓樂隊都要參與打鼓助興。古滎“對花鼓”就應運而生了。2008年,對花鼓入選鄭州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幾經周折,記者終于在市區的一個小胡同里的一間平房內找到了古滎對花鼓的傳承人孔憲法。老先生今年已經72歲高齡,自2009年把鼓譜等物品上交惠濟區文化館保存后,他便離開了古滎。
“我每個月工資1300元,拾來的廢品能賣一兩百,一年下來能存個萬把塊,這不比去教對花鼓舒服?”
提起對花鼓,正和記者聊著家常的老人突然沉默起來。“現在的年輕人,沒人想學這個!”老人嘆了一口氣說,當時,(生產)隊里為了把對花鼓傳承下去,提出來年輕人愿意學的,每學會一套,給十塊錢!
“不收學費,倒給錢都沒有人來學。不學就不學吧,現在玩得東西多,早就不是那個群體娛樂的年代了。”孔憲法從五六歲時,就開始打對花鼓。他覺得對花鼓等民間音樂和舞蹈給農民帶來了無窮的樂趣和精神上的愉悅。
孔憲法說,最早古滎的對花鼓是從黃河邊的廣武鎮傳過來的。“當時,逢年過節,廟會集會,還有求雨祈雨時,古滎公社各個村各個隊的民間文藝隊伍便都活躍起來。有舞師的,有踩高蹺的,有劃旱船的,還有一些表演性的舞蹈,比如《大頭和尚柳翠云》。古滎村有單鼓,但表演性不太強,聽說黃河邊的村子里有四面對花鼓,在熱心村民李貽進的張羅下,他們從那里請來了兩個師傅,來到古滎村南街教授。”
“父親和叔伯們都非常認真,引得村民們都來觀看,參與的人也越來越多。”孔憲法說,以前在黃河邊的那幾個村子,對花鼓都是中老年人才學,在古滎,年輕力壯的,還有小孩子也都學了起來,使得整個隊伍更具表演性。
兩個月后,正好趕上廣武鎮有集會,古滎的對花鼓隊伍前往捧場。“大家早早下車,先把路鼓敲了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進村了。”
“我和同齡的小孩子在第一組,中間是年輕的,后面是老人的。初試身手,便把所有人都震了!”孔憲法回憶起當年的盛況,無限感慨。
從那時開始,古滎對花鼓便名聲大振。20世紀50年代,古滎的“對花鼓”在鄭州市人民公園演出以慶祝社會主義改造的全面勝利,我國著名詞作家田漢聞訊來觀看,觀后又專程到古滎采訪,并記下了鼓譜。這讓“對花鼓”的隊員們受到了很大鼓舞。
“四面對花鼓拉開架式后,隨著鼓點的變化,一個動作一個花,無論從哪個角度拍攝,都很對稱、漂亮。”
對花鼓表演隊伍一般由20人組成,每人各執一件樂器,邊擊邊舞。對花鼓的表演氣勢雄壯,動作剛健有力,技巧復雜,只有古滎鎮能夠演出。對花鼓的表演,可以圍一個圓場子,稱作交鼓槌,也可以邊行進邊打,稱作路鼓。行進的步伐有前進步、后退步、橫退三種,不行走的只有站步一種。“印象最深的,有一次在河南省人民劇院演出,還有省人民會堂都去過。”
“四面對花鼓拉開架式后,隨著鼓點的變化,一個動作一個花,無論從哪個角度拍攝,都很對稱、漂亮。使用的樂器有:大鼓、大鑼、鐃和錙釵。”
對花鼓的演奏不僅具有其他鼓樂隊的喜慶熱烈,而且富于歷史文化內涵。它的每個段子都圍繞一個主題,都聯系著一個歷史故事。各種樂器都須按“鼓牌子”——鼓譜擊打,不能隨意亂敲,所以節奏動聽,引人浮想聯翩。表演的形式還分文戲、武戲兩類。文戲一般是邊走邊打,稱為路鼓,他們時而前進,時而后退,或者橫著走步。文戲有:《不遞照》《老常套》《四擺頭》《鐵曲連》4個牌子;武戲有:《三請諸葛》《秦王點兵》《小蟲吵嘴》《獅子滾繡球》等14個牌子。文戲與武戲區別在于文戲表演時,演員之間沒有互相交槌,而武戲則有。敲起來更是震撼人心,場面氣勢雄壯,動作剛勁有力,技巧復雜高超,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張莊的獅子曾經是古滎公社的一絕,后來南街對花鼓名氣大震,獅子隊便邀請我們和他們一起演出。遠近聞名。”
“保留下來的鼓譜現在只有十套,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時,整理了出來。當時區文化館發現對花鼓傳承的不好,特意讓我在小學里教授。一共40面大鼓,隊伍非常壯觀、漂亮!”
中原人民是怎么演繹民間常演常興的舞蹈“大頭和尚”的?
“除了對花鼓,當時頗受歡迎的還有《大頭和尚劉翠云》。我演過大頭和尚,和打對花鼓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孔憲法說,表演者頭戴大頭面具,和尚手持拂塵,劉翠云手執巾帕。隨著過場結束,舞蹈進入高潮,兩人相互追逐戲舞,表演時有扭、擺、追、拉等即興動作,十分夸張,所以最能贏來大家的笑聲。
流行于中國各地的民間舞蹈“大頭和尚”,亦稱大頭舞、跳羅漢、羅漢舞。有些地方,根據舞蹈內容,叫《大頭和尚戲柳翠》《月明和尚逗柳翠》等,多在節日里或喜慶活動時表演。所謂的“大頭和尚”,就是表演者套著大光頭面具,穿著和服、便褲、山襪與和尚鞋,手拿佛珠,或蒲扇,或拂塵,扮成出家人模樣,可以在廣場街頭、可以在庭院明堂甚至在船舶店鋪等幾乎所有人們需要的場所進行表演。它表演時的人員可多可少,道具簡單,造型滑稽,沒有語言,表演夸張,詼諧幽默,老少皆愛觀看,與其他的民間舞蹈相比而別具韻味,隨時都洋溢著一種熱鬧和歡快的氣氛。
孔憲法說起《大頭和尚劉翠云》的來歷,聽父輩們講,古時候有個劉員外,聽說附近一個和尚修行比較高,為了阻止他得道,便買來了一個女的來調戲這個和尚,結果和尚道行被破壞,含恨終生。和尚死后,為了報復劉員外,便投胎到了劉員外家。這個女兒被劉員外取名為劉翠云。劉翠云長大后,什么都好,就是有一個毛病,總愛調戲男人。
記者查找資料得知,“大頭和尚”的舞蹈原本出自民間故事《月明和尚度柳翠》。《舊唐書·音樂志》中記載:“上元佳節,百戲之雅馴者,莫如南十番,其余裝演大頭和尚。”宋代《東京夢華錄》和《古今小說》、明代《西湖游覽志》和《帝京景物略》等書中都有跳大頭和尚的記載。
本來是和尚度化女施主的故事,硬生生被農民們演繹成了“隔世報仇”故事,在戲謔中向民眾普及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樸素道理。
“將來古滎人覺醒了,讓他們再花錢去別人那兒把對花鼓給學回來!”
“過去我們所謂的非物質遺產,民間文化是生活文化,它從來不是一個學術的對象。現在進入了學術領域,把它作為人類學的、民俗學的、文化學的、歷史學的時候,它是一個全新的概念,過去沒有專門的專家。跟日本不一樣,日本的無形文化遺產每一項后面都是一群專家。我們沒有專家,一旦文化遺產申報成功了,問題就顯現出來了。”70歲仍為文化遺產保護而戰的馮驥才認為,現在是四級保護體系,國家一級、省一級、市一級、縣一級,加起來我們有4000多項非物質文化遺產。但我們絕大部分的文化遺產后面沒有專家,這是一個最大的問題。
孔憲法說,這些東西沒有人重視,要不是區文化館的李館長,對花鼓可能就絕了。在對花鼓進校園之后,李館長又促成了東趙村對花鼓隊伍的。當時,東趙村的書記請孔憲法去教對花鼓,有七八十人學,大多數是村上的婦女,教了有一個月的時間,十套都掌握了。
“后來,李館長還把小學生隊伍和東趙的隊伍集合在一起,在古滎進行了一場大型演出,我是總指揮,當時請專人錄了像,作為申遺的視頻資料。”馮驥才多次強調,我們保護文化遺產,不是我們現在拿它發財,我們要留給后人,要給后人共享,我們必須要讓后人知道我們原來的東西是什么樣子。
“古滎是菜區,種地忙,勞動的勞動,上學的上學,對花鼓作為一種消遣,有它沒它都能生活。”孔憲法拿出他唯一保留的有關對花鼓的一張照片,指著照片說,這里面在世的只有四個人了。“他們路鼓還可以勉強打,能對花的只有我自己了。我已經盡力了,沒辦法,只有將來古滎人覺醒了,讓他們再花錢去別人那兒(東趙村)把對花鼓給學回來!”
采訪完孔憲法,記者前往惠濟區文化館,在民俗館陳列室見到了兩面大鼓、幾把鼓槌和一本鼓譜,孤寂的讓人有些心酸。一旁的“劉翠云”和“大頭和尚”面具,夸張和戲劇化的笑容里,隱約讓人看到希望。記者 蘇瑜 文/圖【原標題:古滎鎮:對花鼓上“活著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