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共東風別有因，絳羅高卷不勝春。

    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
   
    芍藥與君為近侍，芙蓉何處避芳塵。

    可憐韓令功成后，辜負秾華過此身。

    ——唐·羅隱 《牡丹花》

    在寫牡丹的諸多詩詞中，羅隱的《牡丹花》可以說是較有個性的一首，它不像“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唐·李正封《牡丹詩》）這般直白地描繪牡丹之美，也不像“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嬌萬態破朝霞”（唐·徐凝《牡丹》）這般露骨地夸耀。即便是描繪，也是含蓄委婉的，這便是羅隱的高明之處。

    東風吹來的時候，牡丹灼灼開放了，像紅色的綾羅高卷著在花枝上，吐露出爛漫芳華。總有什么原因讓她能與東風一處開放，要不為何能受到命運之神的特殊眷顧呢？這般雍容華貴，這般濃艷厚重，整個春天也寫不完它光彩奪目的美麗。“絳羅高卷”，正面描寫牡丹形態的，也就這四個字，卻將牡丹之美很形象地展現了出來。

    頷聯是詩的眼，也是描寫牡丹最廣為流傳的名句之一。“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相傳當年楊貴妃善于體察圣意，唐玄宗的心思往往被她一語中的，所以唐玄宗笑言她乃“解語花”。此句不僅從側面寫出了牡丹傾國傾城的容貌，還著意刻畫了牡丹高絕的風骨。在《紅樓夢》中，曹雪芹就信手拈來，用它來描述書中的女主角之一薛寶釵，“任是無情也動人”，也恰如其分地印證了她的性格。寶釵不僅有牡丹般的體態，還有著牡丹般的“無情”。以寶釵之“無情”來和黛玉之“有情”做對比，直指她們悲劇人生的源頭。

    頸聯從側面映襯牡丹之美。芍藥雖然嬌艷美麗，也不過是和你走得近些，學了你的一些皮毛而已；而芙蓉更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你的對手，不敵你的芳香，就趕緊躲避，逃到池中稱王稱霸去了。通過對比，雖不寫牡丹，卻把牡丹的超凡脫俗之美，描繪得淋漓盡致。

    尾聯話鋒一轉——只可惜碰上韓弘這種人，即便是美艷如牡丹，也只能被白白辜負掉。“韓令”指的是韓弘，他在唐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曾為中書令，所以稱“韓令”。據《唐國史補》記載，當年長安城以賞牡丹為盛事，每到暮春，只見長安城“車馬若狂，以不耽玩為恥”。等到韓弘當中書令的時候，就命人把長安城的牡丹全部砍掉，以此開展“整風運動”，整頓長安城的風氣。

    羅隱是失意之人，一生趕考十多次，屢試不第，最終鎩羽而歸。平生自負才學的他心中的苦悶可想而知。在此詩中，他借吟詠牡丹，來諷刺現實。牡丹碰上韓弘只能辜負秾華，而他，得不到伯樂賞識，也只能空有滿腹才華，白白浪費大好青春。

    牡丹的高絕，其實也是詩人的高絕，沒有人懂得，就獨自盛開，獨自燦爛。

（原標題：任是無情亦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