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山四十年修行,慧忠致力于對佛理的探詢
既無俗心又不與世俗之心斷絕,最終成就個人修為
引子
香嚴寺創寺者慧忠,兩代國師,寺為敕封。
慧忠的強大影響力,奠定了香嚴寺在佛教界地位,歷代高僧輩出。“三年一小客(培養一個名僧),五年一大客(出一名高僧)”。南陽佛教協會負責人釋妙俠贊香嚴寺:“以寺聞名,以僧為榮,名震中原佛教界。”現當代,香嚴寺在佛教界影響力不減。
1996年8月,韓國中央日報社寫真部張忠鐘次長一行四人,到香嚴寺祭拜慧忠國師,并探尋臨濟宗正宗。
2000年9月10日,日本臨濟宗國泰寺一行19人來香嚴寺訪問,團長澤大道認為:“香嚴寺在日本佛教界臨濟宗中影響很大,我們崇敬慧忠國師。”
香嚴寺慧忠,與臨濟宗有何關聯呢?
慧忠是禪宗六祖慧能五大弟子之一,為禪宗主流。之后禪宗形成溈仰、臨濟、曹洞、云門、法眼五家,影響最大的臨濟宗到宋代又分成黃龍、楊岐兩派。合稱“五家七宗”。
臨濟宗為義玄創立。因義玄住鎮州(治所在今河北正定)臨濟院得名。義玄為慧能六世法孫,較慧忠晚近百年。香嚴寺的“慧忠時代”,此寺為著名禪宗道場。到何時香嚴寺才成了臨濟宗正宗呢?
查閱《香嚴寺歷代住持名錄》,我發現,到香嚴寺55代住持清代宕山時,共有六世九位臨濟正宗高僧擔當住持,自宕山1657年在位,延續到1851年在位的慧清,近兩百年時間,香嚴寺成為臨濟正宗重要道場。難怪日韓佛教界臨濟宗都要至此尋訪。
禪宗與臨濟宗,是源與流關系。因此日韓佛教界至此對慧忠亦是虔敬探訪。
受神會吸引,白崖山結庵說法
慧忠當年為何要在白崖山設立道場修行四十年呢?這是有歷史和地域原因的。
《南陽民族宗教志》記載:“唐佛教受到皇室大力扶植而鼎盛。唐太宗興佛,優禮名僧,資助玄奘譯經。武則天拿佛教當‘政治工具’,她諭令‘釋教宜在道法之上,緇服處黃冠之前’。也就是佛重于道。在她統治時期,佛教在南陽傳播發展很快。到了肅宗、代宗時,南陽佛教聲名達到頂峰。名寺和名僧出現,是其象征。”
開元八年(720年),53歲的神會來到龍興寺,弘揚慧能的“頓悟說”,禪宗在南陽影響日深。神會的選擇,影響了同為慧能弟子的慧忠。之后不久,他來到南陽淅川,選取清幽白崖山設道場修行。神會與慧忠的選擇,又影響了百余年后的天然,他來到南召,建了丹霞寺。
高僧造就名寺,神會來龍興寺,遂有“常住僧人二百余人,香火田五百余畝”。天然來丹霞寺,遂有“殿堂房舍140間,寺僧300多人”。慧忠又如何左右了香嚴寺發展呢?
據寺內碑刻記載,慧忠開元年間至白崖山設道場,結茅為庵,授徒傳法“四十余祀”,思想影響大,但其最早所設道場,既不知所在,更無遺存。
慧忠去長安擔任國師后,肅宗為他在白崖山置“長壽寺”,規模初具。他逝后歸葬白崖山時,長壽寺規模進一步擴大。到了嗣法弟子耽源應真住持時,寺院易名香嚴寺并“營創大備”。香嚴寺早期發展,慧忠影響巨深。
唐代香嚴寺已無存,現存香嚴寺多為明清建筑,為重建而非修補。
白崖山青山綠水,任其放任“佛性”
慧忠曾在白崖山修煉四十年,結庵說法,明辨是非,他的思想理念成熟于此。那四十年,他都看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
香嚴寺所在地白崖山黨子谷,坐落在蓮花形山間臺地上,四周古木參天,茂林修竹,遍生蘭草。多數佛寺建筑建了又毀,歷代皆變,難得高山常青,流水常綠,山水不隨時勢更易。至今香嚴寺一帶景觀處處,有“一柏擔八榆”之美妙,有斬龍崖之刀砍斧劈,有珍珠涌泉之萬斛成珠,有雙石洞之鬼斧神工,還有璇臺絕頂之群峰層疊。
結庵說法的慧忠,在此放任“佛性”,機鋒頻出。人與地,鐘靈毓秀。人是禪宗史上的大腕,地成禪宗史上的坐標。
自慧忠開始,1300余年,在如此偏僻所在,香火不絕,始創者的精神氣度,也是“小宇宙強大”,穿越時空了。
白崖山黨子谷的四十年,慧忠致力于對佛理的探詢,“公案”很多,主要見于《景德傳燈錄》、《祖堂集》、《五燈會元》、《佛祖統記》、《佛法金湯編》卷七、《宋高僧傳》等書。
慧忠在禪悟上,注重以教理辨析見地,注重教禪一致。這也是很有當下意義的一種學習方法。
在戒律上,慧忠嚴持戒律,重視經教,以教解禪,表現出博學經教的禪法風格。慧忠禪法,源本曹溪,首重直指,發揚頓悟。然融會禪教,抉擇見地,兼以漸修,可稱“頓漸并重”。
表面看起來,慧忠“禪教一致、頓漸并重”思想全面,應該十分“有前途”,但實情并非如此。慧忠后,門人弟子幾傳即告沉寂無聞,沒有形成宗派傳承法脈。這是為什么呢?
南京大學哲學系鹿鳴博士認為,要形成宗派傳承法脈,“一是要有明確的綱宗,成熟而穩定的綱宗使得學人有據可依。二是門人弟子的不斷發揚創新。慧忠禪法在禪與教、頓與漸、悟與修之間都平衡,雖無禪弊,突出特色不明顯。加之他的門人弟子在禪法上創新發揚甚少,也就逐漸歸寂無傳了”。
禪法如是,社會生活中所有事情,莫不如是,這可能是剖析慧忠現象的當下意義,也是慧忠人生帶給我們的一種啟迪。
寓佛理于生活瑣事,教學相長
“活著就是一種修行。”慧忠在淅川白崖山修行的四十年間,與門徒弟子相互砥礪,通過對每天生活領悟令己淡泊通透,看清天地法則規律。這便是每天在修行。
慧忠公案極多,此處所選四則,都發生在慧忠與弟子間,可視作慧忠版《論語》。皆小事,以小見大。皆瑣事,仍透露出活潑生機。不是佛教中人,一樣可從中學到人生通達智慧,這應該是記者寫慧忠的現實意義所在。
第一則公案:“非公境界”。
在白崖山,慧忠常與弟子紫璘供奉討論問題。一天,慧忠上堂坐到座位上,紫璘說:“請師父立個議題,讓我來破解。”慧忠道:“議題已立好了。”紫璘道:“是什么?”慧忠道:“果然未見立出議題,這不是供奉的境界。”說完,慧忠起身下座。
慧忠未立議題,卻說議題立好了。他立的議題是什么?是“升座”。如果紫璘意識到了,討論問題可以是升座目的、作用等。但他無意識。慧忠意識到紫璘境界與己不同,還執著于運用語言的“立義”方式。慧忠又以“下座”點明自己出題立義。
這則公案,說出了打破人們思維定式,是禪師讓人明心悟道慣用招式。
第二則公案:“佛曾迷否”
這則公案仍發生在慧忠與紫璘之間。
慧忠問紫璘:“佛的意思是什么?”紫璘答:“是覺。”慧忠又問:“佛曾迷茫過沒有?”紫璘答道:“不曾。”慧忠反問:“既然不曾迷茫過,那還要覺干什么?”紫璘無言以對。
有覺才有智慧,才能成佛。成了佛才不會迷茫。這是悟道成佛的常規順序。慧忠換角度說話,即成佛者不會迷茫,不迷茫就不用覺。對這樣背離常規的思維方式,紫璘不熟悉,無言以對。
第三則公案:“三喚侍者”
慧忠國師喚侍者,侍者答應了。如是者三次。國師道:“我以為是我辜負你,誰知卻是你辜負了我。”
這是禪宗一段著名公案。文字短,意境長。禪門無門,如何得入?慧忠那一日,可能是要點醒侍者,所以有了這出戲。但明者自明,盲者自盲。國師無奈,才說那句話。
第四則公案:“不斷世諦”
慧忠忌日里設齋食,有和尚擔心他為設齋不參加正常佛事。問道:“國師還來否?”應真道:“國師不具有那種俗心。”那和尚接著問:“既然沒俗心,那他干嗎還要依俗設齋?”應真答:“這就是不與世俗之心斷絕。”
無俗心又不斷俗心,看似矛盾,實際相容。慧忠出世環境里無俗心,世俗環境里也能與世俗道德觀念符合。有原則性,又有靈活性。所謂“入世生活,出世人生”。這也可以解釋他為何擔當了唐朝兩朝國師。【原標題:活著就是一種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