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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意義上說,范仲淹屬于應天書院,但應天書院不屬于范仲淹,應天書院的輝煌照亮了范仲淹一生,但范仲淹的輝煌只是應天書院的一篇華章。
想想,“應天”這個名字真可謂一詞藏海。四大書院均以地名命名,嵩陽書院以嵩山命名,岳麓書院以岳麓山命名,白鹿洞書院以白鹿鎮命名,應天書院以應天府命名。同樣是地名,但就能有所不同。之于它們,應天書院首占一個“天”字,而且是“應天”。
應天何意?一個詞不再僅僅于一個詞條的話,那要怎樣解讀?怎樣的解讀才能全景式還原這樣一座書院,曾經的艱辛,曾經的滄桑,曾經的尊貴,曾經的輝煌?怎樣的詮釋才能盡致地表達這樣一座書院,千年的歷史,千年的文化,千年的積淀,千年的經典?
加之范仲淹的影響,應天書院不僅在歷史上,而且在當今這個時代,其凸顯出來的地位和價值,不僅僅是政治上的,更有思想上的,文化上的,以及學術上的,而且是教訓,是借鑒,更有反思,有啟示。
當前,嵩陽、岳麓與白鹿洞三座書院都已成立國家級基金會,運用世界力量進一步發掘自身魅力,拓展自身影響力。在這方面,應天書院起步晚了。但與之締結書院聯盟,攜手打造國學大講堂,這位“老大哥”仍具有一呼百應的號召力。
前不久,天安門廣場東側立孔子像就是一個信號:國學作為傳統文化,作為中華民族的信仰載體,終究要從文獻、典籍中搬到歷史的前臺上來。到那時,四大書院就是搭臺表演的最好地方。而作為“四大書院”之首的應天書院,責無旁貸。
一座府城何以叫應天
“應天”一詞,最早出現在伏羲時期的《簡易道德經》里:“推天說:一無天,二少天,三常天,四順天,五應天,六違天,七采天,八取天,九納天。”這是太昊伏羲以簡易圖推理出的天象。從一切順天發展到應天,表明人們思想的進步。“應天”意思是“響天”,這是一種人心虔誠,即便為生活,也不違背天的想法。歷史實踐表明,“應天”并非迷信和偽科學,不是逆自然、逆潮流而動,而是一種“順應天時”“響應天意”的智慧之舉。
商丘何以稱應天呢?這淵源一定要扯到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身上。
商丘在古代,尤其是五代到北宋,是除東京開封和西京洛陽之外的第三大城市,地位特別顯要。后周時,趙匡胤官做禁軍總帥。老皇帝駕崩后,登上帝位的小皇帝年僅7歲,朝中大權旁落到一群老臣手里。顯德六年七月,小皇帝下詔命趙匡胤“領歸德節度使”,衙門就設在當時的宋州(今商丘)。這表面上看似一份榮耀,實則將兵權在握的趙匡胤支離開封,分散他的軍權。早已在動蕩中諳熟實務的趙匡胤,敏感地嗅出了這樣的“不幸”,于是到歸德節度使任上不足半年時間,便發動了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一步登頂。
古人很講究“龍潛”,趙匡胤以歸德節度使起家,商丘順理成章便成了他的“龍潛之地”,即大宋王朝的發祥地,國號大宋也源于此,個中意義已非比尋常。
而商丘稱應天府,卻是在宋朝立國46年后,宋真宗因太祖皇帝曾受群臣尊號為“應天廣運仁圣文武至德皇帝”,便將原本還叫宋州的商丘更名應天府。像人們比較熟悉的晏殊就曾擔任過應天府府尹。
當時的應天府是最適合人居的優雅城市,有些官員退休,就選擇在這里安度晚年。如今珍藏在美國佛利爾藝術館的《五老圖》,畫中的睢陽五老,并非都是睢陽人。根據南宋《齊東野語》記載:“至和五老則杜衍‘丞相,祁國公,八十’、王渙‘禮部侍郎,九十’、畢世長‘司農卿,九十四’、朱貫‘兵部郎中,八十八’、馮平‘駕部郎中,八十八’……前輩耆年碩德,閑居里舍,放縱詩酒之樂,風流雅韻,一時歆羨。”至今在古代的繪畫、磚雕、木刻、刺繡等一些美術作品中還能領略到《五老圖》的風采。睢陽五老及《五老圖》可謂商丘古城歷史上又一大文化風景。
前行中的商丘,“應天”“響天”的嬗變不止一次,包括擺上臺面的,擺不上臺面的。但有一點不可否定,他們在摧枯拉朽中推動了歷史。
一種輝煌何以不再而名字卻永不暗淡
北宋時期有四大書院:河南商丘應天書院、江西廬山白鹿洞書院、湖南長沙岳麓書院、河南登封嵩陽書院。商丘應天書院被尊為“四大書院”之首。
應天書院從學舍到書院,從私學到國子監,從一次輝煌步入又一次輝煌,除范仲淹外,楊愨、戚同文、曹誠三人開創性的貢獻功照千秋。
楊愨可謂應天書院的開山試斧者。約于公元930年,五代后晉時的宋州虞城邑人楊愨應時代之需,開辦起“睢陽學舍”,就是應天書院的前身。楊愨得趙直將軍支持,一生“樂于教育,聚徒執教”。
戚同文是宋州楚丘人,從小雙孤,聰慧過人,日誦一卷,被楊愨收養并送讀《禮記》。后在楊愨的教導和影響下,讀書累年不解帶,通古今經史。
戚同文繼承了楊愨的教育事業,從孔子的“有教無類”和秦始皇的“書同文、車同軌”,力行到“天下同文”,故取名“同文”,被尊為北宋初期著名教育家。楊愨后來將自己的妹妹許他為妻,同時也把“睢陽學舍”托付于他。
戚同文死后30余年,應天府人曹誠,在原有基礎上,造學舍百五十間,聚書千余卷,“博延生徒,講習甚盛”。不久,曹誠聘戚同文之孫戚舜賓為主持,將學校“入官”。這也是應天書院的一次應時之舉。宋真宗皇帝
表彰他的義舉,下詔賜額“應天府書院”,并將書院升格為南京國子監,成為國家學府。公元1011年,學子張師德(睢縣人)考中狀元,四方學子復輳。此年,范仲淹也慕名來到應天書院求學。
應天書院曾創下“七榜五十六”的輝煌。據《宋史》和《中國通史》載:“北宋太祖年科舉考試每年一次,每次錄進士十人左右,十六年共錄九十六人。”據不完全統計:961年狀元張去華(睢縣人)、 967年狀元劉蒙叟(宋州寧陵人)、968年狀元柴成務(宋州楚丘人)。“大中祥符二年詔書”中的許驤、宗度、郭成范、董循、陳象與、王勵、滕涉等7人都是戚同文的門人。范仲淹的岳伯李昌圖(宋州楚丘人,國子監博士)、李昌齡(太宗宰相)、岳父李昌言(太子中舍)兄弟三人均為“七榜五十六”人員。太宗年樞密使楚昭輔,轉運使李惟清、王懷隱、向敏中(均宋州人),以及戚同文的兒子戚維、戚綸也是戚同文弟子……應天書院造就如此眾多的人才,在宋初書院中實為少見。
一座書院如何參與日益激烈的“文化逐鹿”
歷史在今天已步入一個文化創意時代,文化的復活離不開“創意”。顯然,應天書院千年的文化積淀,以及豐厚的閃耀著際遇的文化符號,綜合起來,是其他任何一處書院都難以媲美的。而在當下日益激烈的“文化逐鹿”中,它要怎樣突圍?
明正德六年,應天書院隨商丘古城遷城遷至城內大隅首東。現仍存有大成殿、明倫堂、月牙池等建筑,原大成殿內立有孔子和其弟子的牌位,明倫堂為學堂,這兩座建筑均為歇山式建筑。大成殿為祭孔之地,明倫堂為應試之地。后在宋欽宗時毀于戰亂。直至明嘉靖時,御史蔡璦又在商丘城西北隅以社學改建,沿用舊名。但不久,宰相張居正于萬歷七年(1579年)下令拆毀天下所有書院,應天書院沒能逃過此劫。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知府陳錫格重修應天書院,但短暫的輝煌后又被廢止。
今天的應天書院新址遷至商丘古城南城門外東湖區,修復工程當初被列為河南省和商丘市的重點工程,總投資1920萬元,占地面積達52畝,委托河南大學古建筑研究院設計,整個書院布局由南向北依次為影壁、牌樓、大門及東西側門,前講堂及東西側門、明倫堂及東西配房、藏書樓及東西側門,教官宅、崇圣殿、東西偏房、魁星樓及東西廊房。
應天書院建成后,商丘古城旅游將開展古文化建筑游和學術游。怎樣對外打出學術游這張牌?顯然,這樣一座書院是用來講國學、興國學的地方,屆時與各大院校合作開設國學講壇,邀請著名的國學大師定期解讀傳統國學,展示古代教育場所的獨特文化氛圍,以及豐富商宋文化內涵,這的確很值得期待。置身千年前的“清華”“北大”,飽受先賢教誨,盡享文化沐浴,這樣的出游是不是自有一番風味在心頭?
一座書院雖“委身”商丘,卻擁有國家概念及國家意志。這不僅僅因為范仲淹的光環籠罩,更是應天書院自身的魅力再現。
一度作為“四大書院”之首的應天書院,在與之同名的白鹿洞書院、岳麓書院、嵩陽書院成為旅游“熱寵”的今天,她卻顯得有些沉默和無奈了。而事實卻也讓我們看到,應天書院作為歷史給予商丘的深情眷顧,其品牌“先天”具有的國家概念以及“后天”培育出的國家意志,都是不朽的。應該相信,應天書院的品牌重塑和重拾輝煌,不僅可能,而且倚馬可待。(策劃/張浩哲 ■文/晚報記者 班琳麗)【原標題:應天書院:一個難以暗淡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