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是神奇的一代高人,古書稱他學問高深,通天徹地。他精通四門學問:一是相術學,能占往察來,言無不驗;二是兵學,排兵布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三是游學,即游說、外交,出詞吐辯,萬口莫當;四是出世學,修身養生,強筋壯魄。然而他最具價值的學問還在于“兵學”和“游學”。
鬼谷子的軍事思想主要側重于謀略運籌和外交策劃。所謂“鬼谷兵謀”,許多內容是實際斗爭經驗的概括總結,如用兵計謀、布陣戰法、氣象觀察、心理分析等,多數是與客觀實際相暗合,在實際運用中都有積極的效果。“鬼谷兵謀”可概括為八個方面,即捭闔術、反應術、內揵術、抵巇術、飛鉗術、忤合術、揣摩術、轉丸術等。
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原常務副校長王厚卿中將把鬼谷子兵法稱作“圓略”,以區別于一般兵家的“方略”,并將鬼谷子“兵機圓略”概括為十個方面:一、縱橫捭闔;二、反復周旋;三、抵巇用間;四、飛鉗破敵;五、忤合深謀;六、量權天下;七、隨機決斷;八、出奇制勝;九、以實擊虛;十、千仞轉圓。
歷代兵家研究闡釋鬼谷子的智謀和兵法時,附會進去一些具體的軍事理念,演繹出許多著名的非常科學實用的兵法謀略。鬼谷子根據三十六天罡法創立了三十六無敵神招,兵家據此演化為各代的三十六計。
兵家還將鬼谷子《本經陰符》的七種法術與軍事謀略相結合,總結出許多軍事原則以及具體的陣法、招數。其中“盛神法五龍”、“養志法靈龜”、“實意法螣蛇”、“分威法伏熊”、“散勢法鷙鳥”、“轉圓法猛獸”、“損兌法靈耆”可作為軍事家提高修養和用兵的原則。從這些原則又可以演化為指導軍事行動的十招:奇招、絕招、高招、怪招、陰招、毒招、猛招、化招、套招、招中招。其方法為:機智、明快、輕靈、銳利、變化、確實、用徑、進退。還有十一種手法:騰、挪、閃、讓、避、速、收、轉、走、巧、退。
鬼谷子軍事思想內容豐富,博大精深,其中包含了許多樸素的、科學的揭示了軍事、政治內在客觀規律的內容,既有統觀天下把握全局的戰略謀思,又有排兵布陣、前線指揮的戰術方法,適用于軍事斗爭的全過程,適合于軍事行動的不同層次的參與者,可謂“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可以說人,可以說家,可以說國,可以說天下(《鬼谷子·捭闔第一》)”。盡管受時代和思想的局限,鬼谷子的兵學謀略中也有許多迷信、荒誕之談,有一些是所謂“高人”們在故弄玄虛,然而,只要我們以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科學態度去研究它,會得到很多至今仍然非常值得借鑒的東西,會感受到鬼谷子超人的智慧光芒。
積極入世,胸懷天下,不辱使命,施展抱負
我們研究鬼谷子的思想和歷史上縱橫家的實踐軌跡,會發現許多戰略思想特點和特征,可資當今制定軍事策略和進行軍事斗爭中作有益的借鑒。
無論是鬼谷子的學說,還是縱橫家的行為風范,都是積極入世的,這與春秋戰國時期某些學派或崇尚空談、或消極無為、或泥古不化、或虛無縹緲,形成鮮明的對比。鬼谷子及其門徒,是一批有知識有抱負的人物,他們學識淵博,足智多謀,能言善辯,能洞察天下大勢,知曉風云際會,個個積極入世,人人不甘寂寞,對人生對社會抱有深重的使命感,懷有“經緯天下,舍我其誰”的政治抱負。他們與那些中規避亂世、明哲保身、甘居林泉的隱逸之士相比,其人生志趣、價值取向有著天壤之別,不可同日而語,高低貴賤可謂涇渭分明。
《鬼谷子》十二篇中,使用10次以上的雙音詞只有兩個,其中就有“天下”一詞。所以“天下”是《鬼谷子》使用頻率最高的詞之一。《鬼谷子·符言》講:“以天下之目視者,則無不見;以天下之耳聽者,而無不聞;以天下之心慮者,而無不知。輻輳并進,則明不可塞。”《鬼谷子》統篇基調即以天下大事為己任,其目標之明確、意志之堅強、斗志之昂揚、胸懷之寬廣,令人肅然起敬。
我們看鬼谷子的縱橫家弟子們的行為風范,也可以充分看到胸懷天下施展抱負的精神特征。他們一旦選定可以依附的君主后,就會“以死任事”,視政治生命高于自然生命,國家利益高于一切。蘇秦后半生立志為燕國向齊國復仇,他三次入齊從事反間活動,每次時間長達數年,同時游走趙、魏、宋諸國之間,歷盡坎坷磨難,忍辱負重,然而他矢志不渝,直到最后反間活動被齊王識破,遭受車裂慘刑。我們所熟知的“毛遂自薦”中的毛遂,也是鬼谷子的門徒,從其“自薦”也可以看到縱橫家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
無論時代怎樣變遷、形勢如何發展,胸懷天下、積極向上、強烈的使命感、責任感,始終應該是軍隊建設和部隊思想政治工作所追求的目標。現代軍人學習中國古代軍事思想,借鑒傳統優秀文化,首先應該汲取這樣的思想精華。
用智用謀,靈活應變,注重方法,實事求是
鬼谷子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從來不是從概念到概念,從來不是只講些虛玄而空泛的理論,從來不囿于舊有的模式不墨守以往的成規。《鬼谷子》統篇講的是方法,是智慧,是策略,是計謀,是技巧,講究的是順應時勢、知己應時、知權善變的實踐哲學。歷史上曾有人對鬼谷子的思想執否定態度,罵之為“小夫蛇鼠之智”,認為縱橫家是“詐人”,現代也有人將鬼谷子學說貶為“實用主義”。現在來看,這些對鬼谷子學說的詆毀是沒有道理的。
鬼谷子學說與長期占據我國思想主導地位的孔孟之道的最大區別,就在于其實事求是隨機應變的方法論。儒家和鬼谷子都講究和追求志向和功名,這一點是一致的,也是正確的。至于有人攻擊縱橫家也攻擊儒家,說他們是為了追求個人榮華富貴。這種說法是庸俗的無稽之談,是不可取的。鬼谷子與其他諸家學說的區別在于其達到目的實現抱負的方法、手段。儒家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目不視非,耳不聽邪”,每一句話每一行動都要求遵循禮數,中規中矩。而鬼谷子正好相反,他極力倡導智慧、謀略,教人如何觀察、分析、揣摩、權衡,抓住機遇,捕捉機會,根據不同情況,采取不同對策,針對不同對象,采取相應的態度。鬼谷子講:對智慧的人講話要靠淵博,對笨拙的人講話要清楚易懂;跟能言善辯的人說話要簡明扼要;對有地位的人,要有充沛的氣勢;對有錢的人,要顯得高雅廉潔;對貧窮的人,要講究實際利益;對地位低的人,要注意謙遜;對勇敢的人,要果敢決斷;對有過失的人,要直率尖銳。(《權篇》:故與智者言,依于博;與拙者言,依于辨;與辨者言,依于要;與貴者言,依于勢;與富者言,依于高;與貧者言,依于利;與賤者言,依于謙;與勇者言,依于敢;與過者言,依于銳)還講:將要除掉某人,先要放縱某人;放縱他正是為了乘機制服他(《謀篇》:故去之者,縱之;縱之者,乘之)。聰明人的謀略隱蔽,不露聲色;愚人的謀略公開,大肆張揚(《謀篇》:故圣人之道陰,愚人之道陽)。認為智謀要用在普通人所看不到和不能理解的地方(《謀篇》:智用于眾人之所不能知,用于眾人所不能見)。而“飛鉗術”講的就是如何以激勵、褒揚的方法引誘對方,釣出真相,套出實情,甚至可以進行威脅、利誘,達到鉗制對方的目的。
這些做法,歷來被人指責為陰謀。實際上,拋開傳統的儒家觀念和虛偽迂腐的觀念,特別是從軍事斗爭的角度來看,鬼谷子的這些謀略方法是符合客觀實際的,是有其積極意義的。俗話說“兵不厭詐”,一件事情的是非曲直,不在于它合不合舊有的規矩,而在于其社會作用的好壞和歷史推進力的大小。有人正是抓住這些,貶斥謾罵鬼谷子,認為他包藏禍心。明代宋濂就大罵鬼谷子學說禍國殃民,“學士大夫宜唾去不道”。其實任何理論學說都有其特定的內涵和語境,不能隨意將其無限延伸、放大。真理向前多走一步便是謬誤。
我軍歷來以審時度勢、實事求是為優良傳統,歷來遵守軍事打擊與政治攻勢并重的原則,歷來重視分析敵情、區別對待、分化敵人營壘、瓦解敵人士氣、動搖敵人軍心。毛澤東主席認為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中,敵人內部也有官兵之間、各個派系之間、各種政治勢力之間的沖突和斗爭,他認為敵人營壘內有“大狗小狗飽狗餓狗“之分,必須利用、擴大敵人內部的矛盾,有針對性地采取不同的策略。在毛澤東軍事思想的指引下,我軍歷史上有許多不按常規出牌、出奇制勝的戰例。這些做法,與鬼谷子的學說是相通的。
善于觀察,獲取情報,知己知彼,信息至上
鬼谷子軍事學說中,大量的篇幅在講獲取情報搜集信息的重要性,可資我們借鑒。《鬼谷子》十二篇,篇篇都有觀察對方、揣測實情、衡量實力、試探虛實的闡述,鬼谷子講述的謀略也好方法也好,統統是建立在了解實情獲取信息的基礎之上的。同樣,他講的情報的獲取,不是被動的、接受式的,他講了許多的方法,用來主動地、運用多種智謀和技巧,獲取盡可能多、盡可能全、盡可能真、盡可能準的信息。
比如鬼谷子重要謀略“捭闔術”,其“捭”,就是撥動對方,觸動對方,讓對方說話,讓對方表現,讓對方的實力和計謀全部暴露出來,以便了解實情。“反應術”更是專門刺探對方變化的方法,為了獲取實情,可以采取各種手段,或言辭引誘,或緘默誘導,或察言觀色,有了此法,獲取信息如探囊取物般可靠,如后羿射日般準確。“飛鉗術”也是獲取情報的方法,“飛”是褒揚、激勵。“鉗”是挾制、掌控,以褒揚、激勵的方法使對方放松警惕,引誘對方現出真情,借以察真情、辨真偽。還有《揣篇》中的“揣”,即把握、揣測;《摩篇》中的“摩”,即對信息進行分析、辨別、剔除、整理;《權篇》中的“權“,即權衡、審察之意,等等。
可見,鬼谷子軍事學說中,對獲取準確情報,了解確切實情,得到有用信息,是十分推重的。隨著科技和經濟的進步,現代化戰爭方式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今世界戰爭呈現出“非對稱、非接觸、非線式“等特征,戰爭手段由機械化向信息化轉變,準確獲取信息成為戰爭勝負的關鍵,信息獲取的能力大小決定了一支部隊戰斗力的強弱。古今軍事斗爭形勢無論如何演變、發展,鬼谷子軍事學說中的智慧和謀略,仍然有其寶貴的借鑒作用。
在國內,軍事理論界、史學界、經濟界、外交界對鬼谷子的研究方興未艾。鬼谷子的學術思想被廣泛運用于社會生活的諸多領域。1994年和2001年,在云夢山兩次召開的全國性的鬼谷子學術思想研討會,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強烈反響。近幾年中,發表于各種報刊的鬼谷子研究文章達數千篇,新出版的研究專著一百多種。研究的范圍越來越廣,層次越來越深。上世紀90年代的研究很多集中在考證鬼谷子的身世、籍貫、隱居地等等,現在則集中在研究他的軍事學說、外交謀略,特別是鬼谷子謀略在企業管理、商業營銷、公關策劃等領域的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