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鄭州—— 一座考古大發現推出的創世王都
2013/9/4 15:25:01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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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秦漢以后兩千余年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上,鄭州或為州,或為縣,未曾做過名邑大都,不曾有過耀眼輝煌。因此,在不少現代人的心目中,鄭州似乎是一座歷史文明并不厚重的城市。然而,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開始,關于鄭州地下考古大發現的新聞卻接二連三,令人炫目,使人震撼。
1950年,二里崗商代遺址的赫然發現為中國殷商文明找到了源頭;1976年王城崗城池面紗的悄悄揭去,使人們看到了尋找夏王朝的曙光;1978年裴李崗文化的探得,將中國氏族社會發展史由六千年前的仰韶時代上推二千余載;1993年,西山古城的橫空出世,讓人們領略了五千年前中國最早板筑城池的雄渾身姿;2003年,新砦遺址內涵的廓清,引發人們對夏王朝變遷的更多遐思;而歷經了四千余年風雨仍磅礴屹立于地面之上的古城寨城池建造年代的確認,更為人們尋求黃帝部落帶來希冀……。
這一次次的發現, 使鄭州驚艷,也讓中國歷史重寫。中國最古老的村落在鄭州,中國最古老的城池在鄭州,中國最古老的王都在鄭州,中國最引人驕傲的文明標志絲綢、瓷器的最早遺存在鄭州。在近二十年全國評出的二百項年度考古大發現中,鄭州有十一項入選;在已公布的2351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鄭州以38處43項位居全國城市前列。
這是一方何等厚重而現代人卻又十分陌生的文明沃土。∵@是一座還蘊藏有多少驚天秘密需要我們去破譯解讀的歷史寶庫!鄭州絕不是中國歷史上一座無足輕重的小州小縣,她的地下埋藏著中華民族的最早文明。
鄭州需要發現。鄭州需要重讀。
一、中華文明之基石
中華文明一萬五千年前開始孕育,五千年前開始形成。由舊石器到新石器,由游牧穴居到聚落城池,由農業形成到行業分工,由城邦國家到一統王朝,鄭州是完整經歷并參與創造這一進程的地區。特別是在由氏族社會向國家文明轉變的關鍵時刻,鄭州以包羅萬象的開放胸襟兼收并蓄,從祖國大地多元發展的文化格局中脫穎而出,擎起“邦國共主”的大旗,奠定中華文明“一統天下”的基石。
人們賴以生存的地球已經有46億年的歷史,鄭州人腳下的這片土地則是歐亞板塊中最先露出海洋的大陸。“五世同堂”的巍巍嵩山向人們訴說著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中國人類大約在距今二十五萬年前后開始邁向智人,而鄭州則在至少十萬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人類居住的歷史,厚達24米文化層的織機洞向人們展示著一段段人類進化的生動印記。
以華夏文明為核心的中華文明大約從距今一萬五千年開始播種萌發,歷經萬年,在距今五千年前后終開文明之花。這段被稱為新石器時代的歷史進程,考古學家們將它分為早、中、晚、末四個時期,其發展跌宕起伏,其演義多姿多彩,其傳播似星火燎原,其輝煌若噴薄朝陽。鄭州在這場進程中始終擔當了矚目的角色。
距今15000年前至9000年前被稱為新石器時代的早期,文明的種子在這一時期播下。這一時期人們開始制造原始陶器,磨制石器,馴養家畜,并開始栽培稻子,這種創造力所迸發的文明之火最早在鄭州李家溝、懷柔轉年、徐水南莊頭、道縣玉蟾巖、萬年仙人洞、英德牛欄洞、桂林甑皮巖等十多個點開始引燃,從目前的考古成果來看,面積三萬平方米、出土兩百多片陶片的鄭州李家溝遺址不僅在同類遺址中面積最大,出土陶片最多,而且地層關系非常清晰地標明,李家溝遺址由舊石器時代發展而來,又向其后的新石器時代中期昂然而去,成為目前已經知道的同時期所有遺址中年代延續最長、地層關系最清晰,內涵最豐富的遺址。其標志的人們從洞穴生活走向平原生活的歷史存在具有極其重大的劃時代意義。
距今9000年前——7000年前是新石器時代中期,文明種子開始萌發,這一時期住房已經出現,聚落已經形成,人口數量已達一定規模,栽培作物除了水稻,又增添了粟、黍,家畜馴養,又增添了牛、羊、雞等,新出現的玉器、彩陶、白陶,反映了先民手工業的進一步發展,特別是契刻龜甲、陶祖、骨笛的出現表明這一時期的人們已開始初步有了精神追求和文化生活。這一時期人類生活的區域逐步擴展,在中原地區有裴李崗文化,在西北地區有大地灣文化,在華北地區有磁山文化,在東北地區有興隆洼文化,在華南地區有彭頭山文化,在東南地區有上山文化,在東部地區有后李文化等。在這些文化遺存中,截至目前,發現于鄭州的裴李崗文化區域分布和影響最大,發現的遺址已有一百七十多處,其中僅唐戶一處遺址面積即達30多萬平米,彰顯了這一時期鄭州在全國文明發展進程中的蓬勃之勢。
距今7000年前——5000年前是新石器時代晚期,文明的種子在全國各地如雨后春筍迅速破土,茁壯成長。黃河上游的馬家窯文化、黃河中游的仰韶文化、黃河下游的大汶口文化,長江中游的大溪文化——屈家嶺文化,長江下游的河姆渡文化——馬家浜——崧澤文化,江淮地區的雙墩文化——凌家灘文化,東北地區的紅山文化等等,在如此廣袤的大地上,各個文化區主體文化都以自己的方式建立各具特色的文明,發展之勢猶如百舸爭流。這個時期農業和手工業開始出現分工,部落成員開始分化,一些中心聚落筑起了防衛性的壕溝和城墻,更多的氏族集團出現了用于戰爭的武器,到處都有戰死者或非正常死亡的亂葬坑,到處都有貴族與貧民的差別,原始共產主義社會開始了變革。在這些燦若星辰的文化遺墟中,三門峽西坡的龐大墓葬、甘肅秦安的原始殿堂、西安姜寨的向心式聚落布局、浙江河姆渡的雕刻藝術等標志了那個時代社會發展的最新成就,而被稱為中華第一城的鄭州西山古城、被稱為中國最早天象記錄的鄭州大河村天文繪圖、被稱為中國最早絲織品實物的鄭州青臺絲織品遺存等則是這些成就中引人矚目的亮色,標志了鄭州人不同凡響的開創性貢獻。
距今5000年前后,新石器時代進入末期,氏族社會發展到了頂峰,原始的刻文、初級的國家組織形態、金屬冶鑄等元素的出現,表明文明已經悄然到來,社會正在邁向國家的門檻。繼鄭州西山古城、湖南城頭山古城之后,這一時期各地涌現出一批城池,中國開始進入城邦國家時代,在血與火的較量中,一些部落城邦迅速強大,一些部落氏族瞬間衰亡,演繹了一幕幕群雄并起、英豪悲歌的大戲。東北紅山文明的龐大神廟、雄偉祭壇將氏族社會的廟堂大典推向頂峰。江浙良渚文明的恢宏城池、精美玉雕譜就了邦國時代無與倫比的絕唱。還有山東龍山文明的黑陶、湖北石家河文明的刻文、甘肅馬家窯文明的彩陶等等,爭奇斗艷,嘆為觀止。然而,這些在不同土壤和環境中萌生、成長的文明元素的能量積累,卻導致了不平衡的發生,短短的瞬間,這些環繞在中原地區周圍、文明發展甚至超越中原的輝煌邦國,如過眼浮云轉瞬消失,甚至不知所終。與此相反,被稱作華夏的以鄭州為核心的中原地區在蓄勢之后,步履鏗鏘地扎實快行,迅速崛起。她憑借通衢八方的優越區位,融天下各方文化、思想于一爐,將自己的文明推向高峰,將自己的輝煌播向四方?脊虐l現表明,約在公元前二千五百年以后,孕育了近萬年的多方文明元素在中原匯聚、碰撞后開始蝶變,選擇這里進行大踏步突破。而中原地區的華夏文明在融匯各地文明后也涅槃再生,開始強烈輻射外邦,推動中華文明走向“一統”。終于,在公元前二十一世紀前后,生活在鄭州的夏部落憑借包羅萬象的開放胸襟在眾多邦國中脫穎而出,成為“邦國共主”。以夏部落統治中原并控御周邊地區為標志,邦國時代退場了,王國時代開始了,邦國時代各區域的“多元文明”也隨之被王國時代夏王朝的“一體文明”所主導,“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最終在鄭州完成奠基。王國文明作為跨越廣袤地域的文化核心,使中華文明的文化凝聚力和文化認同感達到了新的高度,成為隨后中華大一統國家政權的基石。
二、開國立都之源頭
中國大一統國家歷史自夏禹開創,經商、周、秦、漢、隋、唐、宋、元、明、清十一個大的歷史時期,綿綿四千余載,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文明沒有中斷的古國,而這一偉大發展歷程的開端是從鄭州起步的。公元前二十一世紀,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國家——夏王朝在鄭州誕生,拉開了中國國家文明時代的帷幕。三千六百年前,商王朝在此建國立都,將中國青銅文明推向高峰。兩周戰國,管、虢、鄶、鄭、韓等先后建都鄭州,富邦名都,逐鹿天下。在中國國家文明史的前兩千年歷程中鄭州七次為都,時逾千年,書寫了中國國家和都城發展歷史的開篇之章。
中國遠古社會的發展經過邦國時代的碰撞與融合,凌駕于眾邦之上的夏部落在鄭州屹立而起,以世襲王國的形式開創了王朝時代,王朝的建立是中華文明發展歷程上的一座里程碑,標志著中國正式步入文明時代和王國時代。夏不僅被認為是中國王朝的開端,也被公認為中國的開端。
人們對夏王朝的存在不存疑義,但文獻記載的缺失,為人們清晰地認識夏的史跡帶來困難。20世紀初葉,甲骨文的破譯和近代考古學的引進為歷史研究開辟了新的途徑,注入了新的活力。先是安陽殷商遺存及其年代的確定,后又有早于安陽殷墟時代鄭州商城的發現,隨之又有洛陽二里頭遺址、鄭州王城崗遺址、鄭州新砦遺址、鄭州花地嘴遺址、鄭州大師姑遺址、襄汾陶寺遺址等一系列更早遺跡的面世。這些大發現助推人們對夏王朝的研究出現新突破,國家夏商周斷代工程歷經多年研究認定,夏王朝存在于公元前21世紀至公元前17世紀,王城崗、新砦、二里頭是這一年代框架內具有都城規模的夏代遺址,夏王朝的輝煌一步步映入人們的視野。
人們最早認識夏王朝是從洛陽二里頭遺址開始的,宏大的宮殿基址、精美的玉器和青銅器,無一不折射王族的威儀與堂皇。二里頭遺址為夏代王都沒有任何疑問,但是,經碳十四年代測定,二里頭遺存上限不超公元前1800年,下限不過公元前1600年,這顯然是夏代晚期都城,不是夏代開國之地。
鄭州新砦遺址是年代早于二里頭的又一夏代遺址,它擁有近100萬平米的城池,城內發現有青銅器殘片和制作精美的高規格器物。新砦遺址存在于公元前1900年前后,年代早于二里頭,學術界認為這是時代早于二里頭的夏王朝又一都城。但從年代框架上看,新砦遺址為夏代中期都邑,仍不是夏代最早的都城。
人們追尋夏王朝開國之地的目光轉向了鄭州王城崗。上世紀七十年代,人們在這里先發現了兩座一萬平方米的小城堡,隨后又在九十年代發現了一座面積至少是35萬平方米的古城,這是一座環有巨大城壕的城池,城內分布多片夯土遺存,城中出土青銅鑄件、刻符陶片和大量犧牲。這是這一時期中原地區夏部族活動范圍內發現的規模最大的城池,碳十四測定,這座城池存在年代在公元前2190——前1965年之間,這正與夏初大禹立國的時代相符。似乎為佐證大禹曾立都于此,王城崗周邊浸潤著大禹的故事與傳說,至今仍高高聳立著的建于漢代的啟母闕、少室闕,是目前存在的時代最早的標志大禹生活地的紀念建筑,昭示大禹活動創業于此。更為巧合的是王城崗夏城周邊又發現一座春秋時代的城池,城內出土的大量陶器上刻有“陽城倉倉器”的文字,表明此城即為春秋陽城,這是歷史上存在的年代最早也是離大禹時代最近的叫陽城的城市,而史書上曾明確記載“禹都陽城”,這一系列的證據鏈,使考古學界和歷史學界專家大都認定,鄭州王城崗即夏代大禹開國立都之陽城,王城崗夏代城址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大一統王朝的都城遺址。
六十年的追尋,傳說中的夏王朝有了模糊的身影,從4100年前的王城崗,到3900年前的新砦,再到3800年前的二里頭,夏王朝從鄭州王城崗立都建國,開創中國發展之始。在鄭州新砦成長強盛,譜寫中華文明發展融合新篇章,在洛陽二里頭走完輝煌之路,孕育華夏變革再邁新征程。
公元前十七世紀,商湯起兵推翻夏桀,建立起中國歷史上第二個王朝,開啟六百年商王朝發展之路,將中國青銅文明推向高峰。在目前發現的殷商部族活動范圍數百處重要遺址中,有十處遺址擁有城池或人工環壕,具有都邑或區域中心的性質,經過對這些遺址的科學考古發掘和研究,建立了以重要考古遺址為描述語言的商王朝基本年代框架。學術界認定鄭州商城(面積約1500萬平米)、鄭州望京樓商城(面積160萬平米)、洛陽偃師商城(面積200萬平米)、垣曲商城(面積13萬平米)、焦作府城商城(面積90萬平米)、武漢盤龍商城(面積7.5萬平米)、夏縣東下馮商城(面積約20萬平米)為商代早期(約公元前1600年——前1400年)遺址,鄭州小雙橋遺址(面積約600萬平米)、安陽洹北商城(面積470萬平米)為商代中期(約公元前1400年——前1250年)遺址,安陽殷墟(宮殿王陵區面積約70萬平米)、鄭州關帝廟遺址(10萬平米)為商代晚期(約公元前1250年至前1050年)遺址。又經過長時期持續討論,學術界確認,鄭州商城、偃師商城是商王朝早期王都,鄭州小雙橋遺址、安陽洹北商城是商王朝中期王都,安陽殷墟為商王朝晚期王都。在這五座能夠推定的商代王都中,鄭州商城是規模最為龐大的都城,也是唯一擁有外城、內城、宮城三重城格局的都城,都城內出土數以萬件商代文物,青銅重器雄渾,金飾寶玉璀璨,牙雕骨珍天工,青瓷灰陶拙巧,甲骨朱書曠世,兵刃利器精銳,無不使人慨嘆肅然,反映了新生商王朝蓬勃向上的生機和獨霸天下的威儀。國家夏商周斷代工程經過多方面、多學科綜合研究后認為,鄭州為3600年前商王朝滅夏之后的開國之地,鄭州商城為商王朝開國之君商湯所立國都——亳。
公元前一千四百五十年前后,王族內部的紛爭,導致商王朝立國亳都后頻繁遷都,鄭州小雙橋遺址是這一時期的都城遺址之一。鄭州小雙橋遺址擁有極其豐富的遺跡,不僅有商代目前僅存的仍高聳于地上的雄偉殿堂夯土基址、大型祭祀遺址、精美青銅建筑構件、神秘的朱書文字、豐富的陶器和骨器,而且遺留有闊達十多米的縱橫大道,道路上至今仍清晰留存有三十多條車轍,反映了繁盛的商代社會生活。
商王朝兩次立都鄭州,在這里書寫了自己創造歷史的輝煌篇章,也將中國青銅文明推向高峰。自鄭州小雙橋之后,商王朝遷都他處并在安陽走向自己的終點。
公元前十一世紀,走向衰亡的商王朝被新興的一個邊陲方伯之國推翻,中國歷史進入中國第三個王朝——周。周王朝實行天子獨尊、封邦建國的宗法統治,天下被分為數百個諸侯國,這種管理權力下移的統治策略在周天子分封的初期還能靠宗親維持,隨著時間的推移,諸侯國勢力坐大,周天子君主的地位開始動搖,從周王朝第四位國王開始,便出現了王室衰微的局面。各國競相爭霸,開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動蕩、大變革、大融合、大發展的時代。在這個時期中,鄭州先后出現過管國、鄶國、虢國、鄭國、韓國,這些諸侯國都非等閑之輩,在這段波瀾壯闊的歷史中演繹了讓后人難以忘懷的大戲。管國受旨于監理殷商遺族之職卻書寫了讓新生周王朝頗感震撼的反叛傳奇;虢、鄶作為王族近親,則創演了驕橫逞強惹兄弟側目、被親朋所滅的悲劇故事;鄭國在春秋初年鑄刑鼎、興商貿,成為“小五霸”之一;韓國憑借天時地利,以“戰國七雄”的英姿馳騁中原,助推天下九九歸一。如今,在鄭州,諸侯國的雄偉都城高高聳立,恢弘的青銅重器源源出土,繁盛的社會現象不斷被發現,先進的發明創造令人耳目一新。所有這些強悍地向世人展示了這一時期鄭州人的不朽創造,書寫了鄭州在中國國家文明由王國時代向帝國時代邁進過程中的不凡篇章。
二千年王國時代開創了中華文明,奠定了中國雛形,使夏、商、周成為中國歷史上開天辟地之始祖三代。而鄭州在這一時期二度為夏、商王朝擔當開國立都之重任,也使其成為中國古都群中殊榮獨享之創世王都。
三、城市發展之濫觴
城市是人類文明的要素和標志,是人類社會發展的里程碑。中國是世界上最早構筑城池的國家之一,而中國目前發現的時代最早的板筑夯城——西山古城5300年前即在鄭州誕生,標志了中國城池建設的起步。自那時起到秦漢,鄭州先后出現40余座古城,是這一時期全國古城數量最多的地區。4300年的古城寨古城、4100年的王城崗夏代都城、3900年的新砦夏代都城、3600年的二里崗商代都城、3400年的小雙橋商代都城、3000年的娘娘寨西周古城、2700年的鄭韓都城、2200年的秦代漢霸二王城、2000年的漢代滎陽故城等等,這些城池開創了中國城市建設和規劃布局的先河,演繹了中國早期城市發展變化的完整歷程。特別是商王朝在今日鄭州城區建立都城后,鄭州人代代承襲沿用,歷周、秦、漢、唐、宋、元、明、清三千六百余載,城址不移、人脈不息,至今仍為繁華大邑,成為世界城市發展歷史上的孤例,堪稱中國城市文明發展的濫觴。
城市是人們捍衛自身利益的偉大創造。目前所知,世界上城池的出現不晚于五千年前,而中國是最早建造城池的國家之一。考古研究成果表明,中國建于五千年前的城池目前發現僅有兩座,一座興建于湖南澧縣城頭山的夯筑環形城池,另一座是建于鄭州西山的板筑環形城池,這是目前學術界公認的中國南北兩個區域筑城的開端。建于5300年前的西山古城位于鄭州城區西北二十余公里的邙嶺臨河崗坡之上,由大型環壕和城墻組成,環壕為人工所挖,城墻用板筑法夯打而成。這是中國目前發現的最早板筑城墻,具有開創意義。西山古城目前僅存城墻與城壕的北環部分,發現附設有“影壁式”防御系統的城門二座及大量建筑基址、墓葬,出土了豐富的文化遺存。古城內外遺跡表明西山遺址歷經仰韶文化早、中、晚三個時期,人們在此生活長達二千余年。西山古城是當時中國建筑技術最先進、北方地區時代最早的城址,在中國古代建筑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其建筑方法、形制結構,特別是功能布局及所具有的雙重防御設施,顯示了巨大的進步和創造力,不僅揭開了鄭州城市發展史的序幕,也開啟了中國城垣建筑規制的先河,對于探討中國早期城市的起源和華夏文明核心的形成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大約距今4300年前后,在今日鄭州西南40公里的新密古城寨洧水河畔,筑起了一座周長約1600米、底寬約40余米、高約15米、環城開挖有寬達40-90米城壕的城池,這座城是在人們生活了兩千多年的村落中建起的,所以城中及周邊分布了豐富的仰韶文化遺存。歷經4000余年風雨,古城寨古城除了西城墻被水沖毀之外,其它三面城墻都完好無損地磅礴屹立于田野之中。對城墻的解剖發現,每段城墻的板筑方法、夯痕非常一致,每層板筑墻的高度和寬度都比較接近,體現出很高的筑墻技術,為其它同期城址所不及。尤其重要的是,城中發現了大型廊廡式宮殿基址,為中國廊廡式建筑的最早實例。城中還分布有各類房基、水井、陶窯、墓葬等遺址,展示了古城寨人豐富的社會生活。古城寨城池是中國四千年以前古城群中保存最為完好的城池,它所具有的中央廊廡式宮殿布局成為中國延續數千年連綿不斷城池建筑布局的“母體”,在我國筑城史上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
夏代是中國進入文明時代的第一個王朝,社會經濟發展進入嶄新時期,這一階段中國的城市建設歷經二千年的初創開始進入形制奠定,城池由圓演變為方,中央建筑的布局開始形成,城市道路、城市上下水管網都有了基本規劃和規模,目前發現夏王朝時期的城池有鄭州王城崗、鄭州新砦、洛陽二里頭、鄭州大師姑、鄭州望京樓、夏縣東下馮、襄汾陶寺、平頂山蒲城店、許昌瓦店等,其中,鄭州占據四座,表明夏王朝時期鄭州是中國城市發展的重要集中地和城市文明主要體現區。特別是王城崗城、新砦城,其開創和奠定中國王都建設先河之意義是任何夏城都難以比擬的。
商王朝是中國青銅文明的高峰,王國社會文明進入更高階段,城市文明逐漸形成。與夏代乃至更早的城址相比,商代城市發生了空前變化,規模之大、功能之全、內涵之豐富前所未見。目前已知的商代城址有鄭州二里崗、洛陽尸鄉溝、鄭州望京樓、山西垣曲、焦作府城、武漢盤龍、夏縣東下馮、鄭州小雙橋、安陽洹北、安陽殷墟等十余座,其中鄭州占據三座。這三座商城在商王朝時期的城市群中具有極其重要的標桿意義。鄭州望京樓商城與時間上早于它的夏代城池相套,成為夏商城址承襲發展的重要標本。鄭州小雙橋商城是商王朝中期時代的主要代表,其中雄偉的夯土高臺、寬闊車馬道路上十多組車轍遺存、精美的青銅建筑飾件為整個商王朝時期遺存所獨有。而作為商王朝開國之都的鄭州二里崗商城不僅是商王朝所有城池中規模最大者,也是目前所知的中國三千年前規模最龐大的城池,還是世界范圍內同時期規模最大的城池之一,它擁有真正意義上的三重城結構,都城外,傍澤依水,彰顯生態宜居之理念;都城內,供水等各類基礎設施講究完備,宮殿、作坊、祭祀等功能布局科學明晰,開城市建制之先河.遺址中出土的昆侖寶玉、東海鯨骨、南海龜貝、江南錫金,特別是出土的眾多貝幣,反映出鄭州都城繁榮昌盛的經濟社會發展景象。鄭州二里崗商城是中國三千年以前城市文明發展的最高成就,也是自那個時候起中國城市文明發展的濫觴。鄭州二里崗商城自建成起,便為鄭州人代代承襲沿用,歷經3600余載城址不移,人脈不息,至今仍為繁華大邑,是世界城市群中年齡最長的城市。在如今的鄭州中心城區的地層下,埋藏著自殷商以降3600年中國歷史的層層文明,這在當今中國城市群中絕無僅有。
周王朝滅了殷商之后,盡管經濟社會發展再邁新步,但王國時代已開始走向沒落。這一時期城市的發展出現了新的特點,西周時期,受禮制的制約,城市建設相對平緩,目前所見城市遺址不多,東周以后禮崩樂壞,大量規;趾甑某鞘杏楷F,他們至今仍以龐大的身軀逶迤盤踞在城市或田野間。考古資料表明,目前發現的西周時期城池有北京琉璃河燕國城址、鄭州娘娘寨城址、湖南炭河里城址、江蘇天目山城址、鄭州祭伯城、曲阜魯國故城、陜西水溝城址等。東周時期城址則有數十座之多,“春秋五霸”、“戰國七雄”之都城規模遠遠大于周天子都城。鄭州地區在這一時期仍走在城市發展的前列,西周時期發現的十多座城址中鄭州至少占了兩座,而東周時期在諸侯列國的都城中,鄭國和韓國的都城,不僅規模位居前列,而且建筑技術極其先進,至今還有19公里長的城墻仍保存完好,在“七雄”中獨一無二地聳立于地面。鄭韓故城內布局更加科學,設施更加完善,韓人所創立的地下冷庫為這一時期所獨有,書寫了城市人們生活的新篇章。史籍所記載的鄭韓盛大的商業交易成為這個時代城市文明的絕唱。
歷經二千年廝殺,王國時代在腥風血雨中落幕,強悍的帝國時代以秦王朝吞并六國而登上歷史舞臺,中國進入銅鐵冷兵器時代。無險可守的鄭州完成了創立和奠基中國城市發展的歷史重任,開始演繹自己的另類人生。
責任編輯:M005文章來源:河南文物網(2012-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