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美術館收藏的最著名作品是北宋宋徽宗趙佶的《寫生珍禽圖》。徽宗畫花鳥,一般用水墨先勾,然后再用水墨渲染,濃墨淡墨之間分界都有一條白道,這種畫法比較特別,為徽宗所特有,一種濃重的裝飾意味,其筆法古拙,有一種遲拙的味道。”單國霖開門見山地說,“《寫生珍禽圖》,有一個問題即他的收藏人,宣和年間賜給了周準后,元代沒有收藏印,一直到明末清初才有梁清標收藏印,后來進入清宮,乾隆題字并收藏印,中間究竟還有什么收藏經歷,可以值得進一步研究。”
說起明代宮廷畫家呂紀《紅梅斑鳩圖》,單國霖開了一個玩笑,“如果不是因為構圖關系,我想也要把這幅作品的畫款割掉,冒充宋畫。”據單國霖介紹,明代的花鳥繼承宋代花鳥畫傳統,對南宋的繪畫的復興,作為宮廷的裝飾畫,明代皇帝比較欣賞富麗堂皇、精工、精細、富貴的一種花鳥畫,所以南宋的院體畫在明代重新復興。但是有一點不同的是,明代學習南宋花鳥畫,以工細的畫法畫鳥及花卉,背景卻很粗放,大塊面皴染,這跟南宋的花鳥畫有關系。
宋代花鳥畫比較厚重,皴染比較嚴謹,色彩厚重及豐富;明代層次比較簡單,色彩清麗。明代很多宮廷畫家的繪畫作品,后代為了謀利,把明代的很多這些作品款挖掉,添個宋代的款,冒充宋畫如崔白、黃居寀,明代這些宮廷畫家的作品留下來的反而不多,這件《紅梅斑鳩圖》,從風格來看應該是呂紀的真跡,而且這個呂紀的款也是非常之好,呂紀的作品傳世的不多,尤為難得。
到了明代末期,當時比較流行木刻。木刻的特點是線條比較剛勁,構圖上帶有裝飾意味。單國霖從陳洪綬的《清供圖》中,來分析這一特點,“陳洪綬早期的繪畫,以線條表現為主,重視線條的勾染,同時他的畫風追求比較早的傳統,即宋的傳統,設色比較厚重且古艷,帶有濃重的裝飾意味。這件作品是他28歲時的作品,線條比較方硬、清勁、清剛,明顯帶有木刻的意味,而其晚年線條比較圓潤。他的色彩的渲染跟吳門畫派不同,吳門畫派的畫家渲染比較柔和,色彩有一種過渡,陳洪綬的色彩有一種斑駁、古艷的味道。”
清代著名書畫家八大山人以花鳥畫著稱,藝術風格演變可分為三個時期:早期即出家后至50歲,多繪蔬果、花卉、松梅一類,取法陳淳、周之冕、徐渭,采用勾花點葉體或勾葉墨花法,畫法比較工整精細,筆力秀柔,水墨滋潤,如34歲的《傳綮寫生冊》;50歲至65歲為中期,題材從花果擴大到魚、鳥、草蟲、動物,形象趨于夸張簡化,布局追求奇險,甚至不穩定感,筆力挺勁刻削,有時用側鋒方筆,流露出拗強的氣勢,如59歲的《個山雜畫冊》、64歲的《魚鴨圖卷》等;65歲以后為晚期,造型更為夸張、簡練,筆墨變為樸茂雄偉,較多禿筆、圓筆,墨色的濃淡對比較分明。其晚年其他作品如《花鳥四條屏》、《貓石葡萄圖》、《疏柳八哥圖》、《柳禽圖》等,構圖簡潔、線條由方變圓、物象簡化且幾筆勾勒、造型奇特等都是其晚年的典型風格與典型面貌。在龍美術館中就收藏有他的《花鳥魚石圖》,應該為其晚年時期的代表作。“八大山人的《花鳥魚石圖》沒有款,只有‘八大山人’朱文印,很可能這個屏條不只四張,是八張,款落在最后一張。”單國霖做出這個判斷,主要是因為八大作品很少不落款的,“此作品構圖簡潔,以奇寓正,線條圓軔,魚鴨鳥的眼睛夸張圓瞪,筆墨渾璞酣暢,又明朗秀健,應是他七十多歲時的作品。”
在清初的畫壇中,出家為僧的畫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群體,除了八大山人之外,另外一位重要的人物就是石濤。石濤一生遍游湖南、江西、安徽、江蘇、浙江等地名山大川,并曾北上北京,晚年卒于揚州。石濤生活經歷可分為五個時期,亦與他藝術轉折密切相關。他的作品以山水畫為主,花鳥畫偶然為之,他早年花鳥畫以寫意為主,學青藤白陽,水墨揮寫,用筆放縱,構圖奇特,喜畫折枝。大塊水墨渲染,同時也用勾花點葉,葉子勾染然后加墨染,色彩清淡,書法用筆,揮灑自如,在寫意花鳥畫的技法上比徐渭、陳淳更加豪放,這與山水畫的畫法有關系。單國霖表示,像龍美術館收藏的《花卉冊》款“瞎尊者”,鈐“苦瓜老人”,寫于廣陵樹下,廣陵即揚州,說明這件作品是其晚年作品(六十幾歲作品),書法則為晚年隸書。
“聲色荒淫二十年,丹青縱橫三千里”,這首詩來自清代的另外一位著名畫家李鱓,而他的《拙柯頑石圖》目前也收藏在龍美術館中。“《拙柯頑石圖》為其晚年作品,線條方硬、老辣、霸悍,竹子隨手撇捺,缺少一種儒雅之氣。”單國霖說,“他擅畫花鳥,在宮廷時曾從蔣廷錫學畫,筆法嚴謹工整,設色鮮麗。后向高其佩求教,畫風漸趨放縱。至揚州又受石濤、朱耷影響,畫風大變,筆法迅疾縱肆,點畫離披,墨色酣暢,設色清麗,至晚年有過于率放之失。”單國霖還特意提到了李鱓的兩方印章——“神仙宰相之家”和“李忠定文定子孫”兩方印,文定是明代宰相李春芳謚號,而忠定是宋宰相李綱的謚號,但是否是李鱓的祖先,已不可考。
清代晚期,海上畫派迅速崛起,其中最著名的當屬趙之謙和吳昌碩。在龍美術館中的《富貴眉壽》就是具有代表風格特色的作品。“這幅作品為一個朋友所繪,牡丹象征富貴,巨石象征長壽。全幅構圖飽滿,勾染線條,像魏碑一樣方硬的筆法,斑斑駁駁,給人一種干辣蒼老的感覺,牡丹用渲染的方法(沒骨渲染)。”單國霖說,“趙之謙用色比較濃重,與清代文人畫家用色清淡不一樣,采用了西洋紅、檸檬黃等非中國顏色,枝條勾畫像是寫的篆書一樣,線條有力,皴法剛勁,開創出花鳥畫雄壯的氣質(一般花鳥畫比較秀潤),給人一種雄健、蓬勃的生氣。”
在海派畫家中,任伯年也是不可不提的。他擅長人物、肖像、花鳥、山水各科,早年人物受費丹旭影響,造型清秀,筆調柔和流暢。從師任薰后,深得陳洪綬遺法,以雙勾法畫花鳥和人物,鐵勾銀劃,釘頭鼠尾,形象夸張。30歲后,他受到蘇滬兩地畫家的影響,筆法在勁健方硬中,融入秀逸靈動,色彩也由古艷轉向清麗,更有華新羅、惲南田、八大山人對其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單國霖表示,任伯年的花鳥畫,注意描寫花鳥的動態,情節性很強,龍美術館收藏的《花鳥屏》為他晚年的風格,用筆靈活、靈動、秀氣。 斐翔【原標題:我意得時花自笑 天機妙處鳥能言 ——單國霖解讀古代花鳥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