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賞幾件“舌尖上的書法”
楊凝式《韭花帖》
《韭花帖》是楊凝式的一封信札,全文如下:
晝寢乍興, 輖饑正甚,忽蒙簡翰,猥賜盤飧。當一葉報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實謂珍羞,充腹之馀,銘肌載切。謹修狀陳謝,伏惟鑒察,謹狀。七月十一日,凝式狀。
楊凝式身處五代時期,官至太子少師。五代朝代更迭頻繁,戰亂連年,他幾次入朝為官,又多次托病辭官。甚至佯狂避禍,后世稱之楊風子。
初秋七月,楊凝式午睡剛起,正感到饑餓,忽收到友人來信并贈送韭花醬和羔羊肉,吃過之后,感到非常美味,作此信答謝。信筆回帖,蕭散閑適的心境躍然紙上,意趣天然,是不可多得的千古佳作。
作家汪曾祺的小品文《韭菜花》,就是由楊凝式的《韭花帖》說起,認為把韭菜花寫進文學作品,《韭花帖》是頭一回,“讀之如今人之語,至為親切”,“韭菜花這樣雖說極平常,但極有味的東西,是應該出現在文學作品里的。”
韭菜的吃法有好幾種,一種是春韭,杜甫《贈衛八處士》詩所說的“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中說到“春韭”。 車前子評說此意境既優美又貧窮。韭菜春天頭茬最好吃,命賤得很,割了一茬又生一茬。第二種為韭黃,韭菜經軟化栽培變黃的產品。顏色淺黃,嫩而味美。宋人最愛食用這種菜,陸游有“雞跖宜菰白,豚肩雜韭黃”的詩句。第三種是韭苔,即韭菜的莖,在韭花還是骨朵兒,尚未開放時,掐來炒著吃。過了那幾天,很快就老了。第四種就是抽出花苔的韭花,是秋天韭苔上生出的白色花簇,多在欲開未開時采摘。韭菜花可以腌著吃,汪曾祺說:“過去有錢人家自己腌韭菜花,以韭菜、沙果、京白梨一同治為粉齏,那就很講究了。”有名的曲靖韭菜花主要的原料是切得極細、風干了的苤藍絲,有一股淡淡的甜香,與韭菜花腌在一起。這里韭菜花相當于一種提鮮的佐料。昆明韭菜花是加醬和辣子同腌。
墨跡紙本,高26 厘米,寬28 厘米,共7 行。
曾著錄于《宣和書譜》、《清河書畫舫》、《石渠寶笈》等書。
“助其肥羜”的羜是出生五個月的小羊,楊凝式所吃未必是五個月大的羊羔子,只是因為詩經《小雅·伐木》中有“既有肥羜”,就借用了。韭菜花與羊肉同食,卻是肯定的。楊凝式是陜西華陰人,汪曾祺考證出“以韭菜花蘸羊肉吃,蓋始于中國西部諸省。北京人吃涮羊肉,缺不了韭菜花,或以為這辦法來自內蒙古或西域,原來中國五代時已經有了。”
現在吃火鍋有很多自助的佐料,跟蒜泥、芝麻醬一樣,韭菜花也是重要的一種。羊肉與韭菜花是一個由來已久的組合。
從書法角度,《韭花帖》深得王羲之《蘭亭序》之意趣,用筆沉穩果斷,筆力內含卻呈現出飄逸之美,沒有對《蘭亭序》的深刻理解和深厚的功力是很難寫出如此精妙的作品的。黃庭堅曾贊揚道:“世人盡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誰知洛陽楊風子,下筆便到烏絲闌。”說楊凝式深得王羲之真意。